云砚之微微一滞。
似乎没有料到,她会主动提及。
山洞内气氛几近凝结。
半晌,云砚之终于开口,“我带人赶到时,慕家已无活口。一名潜伏在慕家的黑衣人混在我们当中,趁我不备,带走了她的尸身。”
沙哑的嗓音里,苦苦压抑着痛楚,“我追上去的时候,不慎被御林军射中一箭。”
他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却无能为力。
忽然,云砚之福至心灵,他猛地抬眼。
若云恬真是慕长缨,会不会,与那名带走她尸身的黑衣人有关?
云恬被捂着眼,没能看见他此时惊诧的眼神。
可她心里同样震撼不已。
带走她尸身的,竟还另有其人。自己重生在云恬身上,该不会是有人对她的尸身做了什么导致的?
山洞中,两人虽没有挑明,却不约而同想到了一起。
“三哥会想办法为慕家翻案吗?”云恬慢声问。
云砚之沉默片刻,“慕家的案子,想要细查只能用两个方面入手,一是被裴远廷藏在神策营的那帮慕家旧将,自从他们回京,裴远廷看得很紧,我的人接触不到他们。”
云恬不愿明说自己想进武阁就是为了接近慕家军,只照着云砚之的思绪道,“这么说,剩下的路,就只有云薇了。”
云薇一定知道些什么,这也是云薇至今还能活着的原因。
云砚之颔首,“前几日云薇借口买金丹出府,在肃王府门口被人赶走,又去了萧家。”
“所以七夕那天晚上,你才不放心我,跟着上了花船?”
云砚之没有回答,又道,“赏菊宴那天,云薇身边的菘蓝又去了一趟蓬莱当铺。”
听得蓬莱二字,云恬心尖一颤。
萧羽还回来的银票出自蓬莱钱庄,她知道,那是肃王府的产业。再加上七夕那夜的种种迹象表明,萧羽跟裴远廷定有交易。
可是云薇去蓬莱当铺,到底是为了联系幕后之人,还是为了向裴远廷求救卖惨?
她心中隐隐浮出一个可能,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亦或者……
幕后之人与裴远廷,本来就是同一人?!
她心里的猜测,云砚之自然比她更早就想到。
他也同样不愿相信,裴远廷与暗害慕家的幕后黑手有关。
可是摆在眼前的蛛丝马迹,却叫他不得不怀疑!
见她表情几乎要失控,云砚之按住她的肩膀,“此事,我会查清楚的。慕家之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掺和进来。”
他的话提醒了云恬。
没错,目前以她的身份,还不足以挑起大梁,为慕家翻案。
一切怀疑,都只能放在心里,逐一寻找机会求证!
云砚之主动转开了话题,“你想去德渊书院的事,我与山长说过了,过两日清退了萧媛的学籍,你便能去上课。”
见云恬迫不及待睁开眼,他又道,“至于麒麟武阁,你想破格进入,还得按照武阁的规矩通过挑战才行。”
云恬一改颓然,眼底溢满激动,“这我知道,多谢三哥!”
她还想着,若云砚之不肯帮她,她就得多费一番心思去求何氏,再通过承恩侯去说,兜兜转转,颇费周章。
裴远廷走进山洞,就看到云砚之的手贴在她额上,两人靠得极近,相谈甚欢。
虽然云砚之已经将烤干的上衣穿上,可他看云恬时的眼神,实在叫裴远廷无法忽视。
从前,他无数次见云砚之这般看着长缨,每一次,都叫他坐立难安。
生怕云砚之食言,忍不住将他们共有的秘密,告诉长缨……
可如今云砚之看着的人,明明是云恬。
为何,自己依然觉得不舒服?
他忍着隐隐的不适感,将几颗野果递给云恬,“先垫垫肚子,雨势已经变小了,天亮我们就走。”
云恬没接,反倒是云砚之抬手接过,用袖子擦了擦,递到她嘴边,“看起来有点涩,将就吃点。”
云恬张嘴咬了一口,“还行。”
裴远廷,“……”
怎么办?
好气。
这场雨下了足足一夜。
天亮的时候,还有些许微微雨丝。
云砚之背起云恬,将唯一的帷帽戴在她头上,三人终于顺利下山。
何氏一夜都没睡好,尤其是听到云恬发烧了,更是心急如焚,一直等在月吟居,连大夫都请好了。
云砚之也有些轻微畏寒,可他休沐仅有两日,只得匆匆去了神风营。
云恬一觉睡醒,发现何氏竟然守在她榻前。
想起从小到大,她有个头疼脑热或是打架受伤的时候,每次睡醒,都会看见母亲华氏守在她身边……
“母亲……女儿不孝,让你受累。”她哑着声开口,眼底隐隐酸涩。
她还没来得及为母亲尽孝,母亲却已经永远离开她了。
自从父兄战死的噩耗传回府中的消息,母亲一病不起,她也浑浑噩噩,那些日子,她忙着稳定将军府上下,四处打探青云关战事的情况,她都没来得及好好为母亲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