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长空之上,血衣飕飕,发丝飞扬如根根龙蛇扭动。
朱九阴轻轻抬首,缓缓张开双臂,宛若要将十万里山河拥入怀中。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随着吟唱声,却听天穹咔嚓一声,骤然崩开一条裂纹。
裂缝长也不知多少里,从天的这一边延伸向另一边。
无穷无尽的滚滚死气宛若星海一般,汹涌激荡,从裂缝内喷薄而出,直往人间落下。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咔嚓!
惊雷般的巨大响声中,一座巍峨狰狞的古城池从裂缝深处挤出,降诞人间。
无数裂缝碎片洒落,仿佛一场绚烂的光雨,黑夜霎时亮如白昼。
缭绕滚滚死气的城池通体漆黑如墨。
城内,无数凶戾嗜血的恶鬼爬上屋脊,爬上城墙。
一双又一双猩红如血的可怕眼眸俯瞰人间。
恶鬼嗅到了活人气息。
就像饥肠辘辘的狼,闻到了肉香味。
刹那,不计其数的恶鬼,迫不及待跃下城墙。
密密麻麻一大片,仿佛一条河。
然,脱离古城池范围的恶鬼们,在与阳间接触的一瞬,直接灰飞烟灭。
“啊~”
凄厉惨叫声连绵不绝,响彻百里天地。
“南烛,你要做什么?!”
怒吼声震动四野。
天际尽头,衣袂飘飞的青衣呵斥道:“全县十数万人,如此泼天因果。”
“落到那孩子身上一丝一缕,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高空。
朱九阴充耳不闻。
缓慢举起右臂。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巍巍古城池,死气磅礴。
满城如山如海的扭曲恶鬼疯狂尖啸着。
“南烛,住手!”
破空声中,青衣心急如焚,“停手,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月光下。
朱九阴面无表情,流溢邪性的赤红竖瞳比恶鬼还森然。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神道·死界降诞!”
高举的右臂,带着五指大张的手掌,重重压下。
青冥之上。
承载着无尽恶鬼的庞然大物轰然坠落。
于空气剧烈摩擦后,古城池猛地熊熊燃烧起来。
好似一颗陨星,拖着滚滚黑烟与炽烈火光的尾迹。
“轰隆!”
天摇地颤。
劲风卷尘。
宛若滔滔起伏的浪潮。
灵石县消失了。
那处地界只余一方不见底的深渊。
……
翌日。
朝阳初升,照耀着雪地,反射大片刺眼的光。
西庄村程家小院。
“呃~”
低低的痛苦呻吟声中,虎子悠悠转醒。
坐起身子揉了揉酸涩双眼后,口干舌燥的男孩下床准备喝口水。
忽地。
男孩身子一僵,黑白分明的眼睛瞪若铜铃。
一丈外的破旧四方桌上,赫然堆满了金条银锭。
还有数十上百块玉石、珍珠、玛瑙等物件。
虎子喉咙蠕动,狠狠咽下一口口水。
艰难来到四方桌前,拿起两样事物。
一本薄薄的蓝皮书,上书《落英剑法》。
一张长条形纸条,上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是……飞哥显灵了?!”
……
古道上。
嘎吱嘎吱声随风飘散。
老马拉着木板车,载着金丝楠木棺还有两人一鼠。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却还是晚了一步。”
双手插在衣袖里,盘坐棺材顶的青衣补充道:“此言之意,并非是没能阻止你,而是那么多只畜生,竟无一死于我的剑下。”
“你多少给我留一个啊~”
“铃铃铃~”
青衣摇响青铜铃。
凡夫俗子看不见的马车后方,跟着百余虚无缥缈的灵魂体。
至于小旋风,虎头帽将整颗鼠头笼罩,大猫一样毛茸茸的身子埋进朱九阴怀里,瑟瑟发抖。
“这只白毛鼠,莫不是你为那孩子培养的护道人?”
青衣撇撇嘴,“与我又不是第一次见,瞧吓得那怂样。”
盘坐车头的朱九阴摇摇头,“十万人好杀,然一护道者难寻。”
“对了,你之前所言,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说来听听。”
青衣翻了个白眼,“整县人都被你砸进阴间去了,再说又有何用?”
朱九阴解下腰间黄葫芦,仰天猛灌一大口清冽酒水。
旋即将葫芦扔给青衣。
“那位县太爷的珍藏美酒,怎么也得有百年,给村落那个孩子打包黄白之物时,从宝库深处寻到的。”
接过葫芦,青衣咧嘴一笑,打趣道:“你可真非人哉。”
“仇人之酒,也能饮的怡然自得。”
朱九阴微微勾起嘴角,“我本来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