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
贾珩并未第一时间返回厅中,而是先去沐浴更衣,换上一身玉色长衫,向着厅中而去。
只见目之所及,浮翠流丹,莺莺燕燕,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秦可卿、尤二姐、尤三姐、惜春、元春、凤姐都列坐一旁,丫鬟、婆子则在身后侍奉着。
秦可卿款步上前,轻声问道:“夫君,妙玉怎么样了?”
贾珩顺势落座下来,净了净手,皱了皱眉道:“已经着郎中看过了,开了几服药,她这个性子,讳疾忌医,终究也不是个事儿。”
尤三姐艳冶玉容上,笑意媚意流转,道:“还得是大爷,旁人也劝不了她。”
其实,这位性情泼辣的女子,也不大喜着妙玉的冷僻、傲然性情。
尤其几次相见,妙玉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在说她不过是玩物一样。
元春道:“听说她出身仕宦人家,心头大有些傲气也是了。”
尤三姐轻轻一笑,不以为然。
傲气?
只怕,最终也逃不过同床竞技。
秦可卿转眸看向贾珩,问道:“夫君,明日,老太太想送着大老爷,你去吗?”
贾珩点了点头道:“去送送也行。”
明日贾赦与贾琏父子流放贵州启程,他其实不大想去,但转念一想,终究要考虑到贾母的感受。
如今的宁荣二府,宁强荣弱,贾母的神经其实已经相当脆弱,这几天都不知怎么胡思乱想。
按说他现在这个位置,似乎不需要在意荣府的态度。
其实不然,正如他先前所思,宁荣二府,同气连枝,也需得树一面团结的旗帜,凝聚宗族人心。
而且说句不好听话,哪怕是要做王莽,终要立个友爱亲族的牌坊。
此外,人于世上,哪怕你真的百无禁忌,你也不能表露出来。
这是社会运行的规则,人生而自由,却又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贾珩收起思绪,转眸看向秦可卿,轻声说道:“明日你就不用去了,我去看看就好了。”
凤姐在远处听着夫妻二人叙话,也幽幽叹了一口气。
众人纷纷落座,开始用着饭菜。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秦可卿以及尤二姐、尤三姐,轻声道:“你们几个玩麻将吧,我去书房。”
贾珩也不多留,回了书房开始翻阅着从锦衣府和大理寺寻找的卷宗副录。
许久之后,贾珩眉头紧皱,目光幽深几分。
“果然有疑点,常进祖父、父亲历任苏州织造,严格来说,这一家不是太子的人,而更像是太上皇的人,从锦衣府存档的刺探情报中,常进其人为官也算兢兢业业,应是得罪了忠顺王,被崇平三年的一场逆案捎带进去了。”贾珩思忖道。
在崇平帝登基初期,太上皇和崇平帝为了维护江山,对戾太子余孽的态度,都是一致的。
苏州织造常进,就被牵连进一桩干系戾太子的逆案中。
而这桩逆案是当时的福州总兵胡济,据说获得戾太子的遗孤,要在东南谋逆,而苏州织造常进,又与胡济书信交通,相约起事,然后就被捎带了进去。
“这桩案子后来证明,所谓戾太子遗孤只是子虚乌有,而胡济自被夷族,为此牵联了不少人,而这十多年过去,戾太子一案也烟消云散,而崇平帝似乎意识到因此事兴大狱,有损圣德,当然也是逐渐坐稳了位子。”贾珩思忖道。
“还有这附录卷宗的几封书信,究竟是不是常进所写,尚在两可之间。”贾珩拿过书信,凝了凝眉。
这桩案子毕竟经过了太多时间,哪怕是有冤屈,一般而言也不好重新提及,哪怕是施恩。
正常的操作是,待崇平帝的儿子,登基之后,某一天再作施恩。
有些东西就好像从未愈合的伤疤,虽早已愈合,可一旦撕开,现出的就是血淋淋的肉芽。
“只怕想要平反,不是一桩易事,明日去和妙玉说说罢。”贾珩目光闪了闪,有了定计。
哪怕是他,一旦某桩事情牵涉到戾太子一案,他也要慎重其事。
“不过,可以先把忠顺王扳倒,用另一种方式来复仇。”贾珩思忖道。
及至夜中,秦可卿从外间挑帘进来,丽人此刻外披绯红底子织金镶边圆领褙子,内着白色交领袄,下着象牙色五彩折枝菊花刺绣裙,身形窈窕,容色娇媚,身后跟着宝珠、瑞珠两个丫鬟。
贾珩看向秦可卿,轻声道:“可卿,还没睡呢?”
“夫君,亥时了,该歇着了罢。”秦可卿近前,粉面上见着关切之色,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刚好将这些卷宗看完。”
说着,将卷宗归拢起,一并锁进柜中,对常进一案,心头大抵有了数。
夫妻二人返回厢房中,贾珩坐在床榻上,拿着一本话本翻阅着,宝珠和瑞珠伺候着夫妻二人洗脚。
秦可卿将螓首依偎在贾珩肩头,目光在其脖颈儿处的草莓顿了下,轻笑了下,问道:“夫君,明天不往军机处了吧?”
“圣上让我好好练兵,军机处的事儿,可以先放一放。”贾珩翻阅着尤三姐所写的隋唐话本,皱了皱眉道:“她最近这部,剧情进度好像加快了许多?”
几有烂尾之嫌。
秦可卿美眸微动,脸上神色似笑非笑,轻声道:“她现在还能写下去,已是不错了。”
贾珩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立绘精美生动、栩栩如生的隋唐话本合起。
暗道,一代女文豪,就此陨落?
早知如此,就不给三姐儿插旗了。
“夫君的三国呢,还写着吗?现在里里外外的事情这般多。”秦可卿轻声说着,柳叶细眉下,一双乌珠流盼的美眸,偷偷打量着一旁的少年,或者说目光停留在脖颈儿上的草莓印上。
贾珩道:“第二部已交稿了,由翰墨斋的坊刻校勘、印刷,再过几天应该能见着成书。”
自家妻子问的这话,也是颇为值得玩味。
贾珩轻轻抚过秦可卿的雪肩,果听自家妻子幽幽道:“当初在柳条胡同儿,夫君在书房伏案写第一部三国书稿,尚在昨日,如今不想竟第二部也写完了。”
贾珩默然了下,轻声道:“是啊,还有第三部,第四部,第五部……”
秦可卿:“???”
如按着一百二十回,十五回目为一部,好像是八部?
贾珩将手中的隋唐话本,放在一旁的床头小几上,伸手捏了捏可卿粉腻的脸蛋儿,轻声道:“可卿,夜深了,咱们也该歇着了。”
可卿似乎又吃醋了。
擅风情,秉月貌的妻子,年岁终究不大,时不时会有些小醋坛子。
只能等会儿……
许是二世重生,随着时间流失,灵魂彻底融合了肉身,三宝相佐,以神养精,他发现纵经过与荔儿折腾,并无疲惫之态。
“嗯,那歇着罢。”秦可卿清丽玉容顿时泛起淡淡晕红,待宝珠与瑞珠擦了擦脚,然后徐徐退去放下金钩钩起的帏幔,吹熄了高几上几盏烛台。
“夫君,这……那里怎么可以?”
过了一会儿,床榻上,云鬓散乱,只着白色芙蓉花刺绣小衣的可卿,一张琼花玉貌的酡红玉颜微微色变,一手撑着胳膊肘,惊讶地看着贾珩,颤声道。
“以往都是你……现在我伺候你一遭儿。”贾珩附耳说道。
其实,他仅仅是不想厚此薄彼,对于结发妻子,这些时日,心头未尝没有一些亏欠。
秦可卿绯颜滚烫如火,心头娇羞不胜,就要起得身来,颤声道:“夫君,这……怎么可以?
及至半夜,早春二月的秦岭大地,原就气候多变,时冷时热。
乌云遮蔽了墨色天穹,忽然下了一场春雨,打落在庭院中绿芽新发的杨柳枝叶上,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忽而阵阵夜风晚来,庭院西南角的一株柳树,似在倒春寒的凉风中打了一个激灵,覆于柳枝绿叶的水珠,顿时如断了线珍珠齐齐落下,廊檐下的红灯笼自也随风摇曳,彤彤火光远近交错而来,水珠炫照着圈圈莹光,熠熠辉映,美不胜收。
忠顺王府
阁楼上,灯火辉煌,锦绣盈眸,阁楼正中,搭就的戏台上,琪官儿连同几个戏子,正在唱着戏。
忠顺王似乎用过晚饭,就斜躺在铺就软褥的罗汉床上,背靠引枕,周围四五个姬妾侍奉着,揉肩的揉肩,捶腿的捶腿,更有素手破鲜橙,喂着忠顺王,胡须上都是橙果浆液。
周长史绕过一架图绘山河瀑布的玻璃屏风,立身波斯商人贡献大汉朝廷的红牡丹地毯上,他不敢多看,拱手道:“王爷,贾雨村登门拜访。”
贾雨村因薛蟠一案牵连而丢掉官位,经过周长史向忠顺王进言,现已从都察院中放了出来,只是官位一概撸去,贾雨村自是对贾珩深以为恨,已彻底投效在忠顺王门下。
忠顺王摆了摆手,不耐道:“他要求见本王作甚?让他好生等候一些时日,本王已和吏部打过招呼,等京察大计在六月左右落幕,地方就可出缺儿,让他耐心等候。”
周长史眼眸转了转,说道:“王爷,贾雨村此人原在贾家供职,对贾家情事知之甚深,王爷不妨见见,与其攀谈,许能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之功。”
忠顺王闻言,苍老面容上闪过一抹异色,面色微顿,眸光闪了闪,倒也觉得此言有理,道:“那让他到书房等候本王。”
周长史却一时未离阁楼,拱手道:“王爷,下官还有一事要禀告王爷。”
“什么事?”忠顺王皱了皱眉,问道。
周长史道:“王爷先前让下官派人留意宁国府,下官就派人盯视,最近下面的人发现一桩有趣之事。”
事实上,忠顺王与周长史,几乎天天正事不干,就盯着宁荣二府,寻找错漏。
“什么有趣之事?”忠顺王不自觉拨开了一众姬妾,正襟危坐,面上带着期冀之色。
周长史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可还记得苏州织造常进?”
“常进?”
忠顺王手捻胡须,脸上先是现出回忆之色,而后就浮起几分不自然,冷笑一声:“如何不记得?此人当年管着苏州织造局,仗着父子皆为上皇奴才,对本王颇为倨傲无礼,后来因戾太子余党谋叛一案,被本王一并兜进去,如今不是早已三族牵连,家破人亡了,周长史怎么还提及他?”
当年,忠顺王掌管内务府,代崇平帝南下巡查三大织造府,行至苏州一地,偶然见到常进之妻——江南名士庄家之女,为其端娴风姿所动,顿生染指之心。
而后忠顺王通过一系列设局,打使常进牵连至废太子余党谋逆一案中,为当初的崇平帝兴着大狱,捎带了进去。
“常进当年虽事涉谋反案中,但尚有一孤女,名唤妙玉,寄养在寺庙中,因官府不知,侥幸苟活,后随其师至神京以西的牟尼院挂单,现在就藏在宁国府中。”周长史眸光冷意闪烁,低声道。
不仅是贾珩在调查着忠顺王府,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
忠顺王以及周长史,同样发动了所有暗藏的情报力量,调查着贾珩府中的情形。
晋阳长公主那边儿,因为年龄悬殊,另有李婵月在外面打掩护,一时间,并未引起什么怀疑。
但贾珩所居的宁国府,落在忠顺王府眼中,原是盯梢的重中之重。
自发现了妙玉这等来历不明的方外之士流连不去,周长史调查之下,就查出了一些名堂。
“这?竟有此事?”忠顺王闻言,目光阴沉不定,冷声道:“这贾珩小儿好大的胆子,竟敢窝藏朝廷逆党!”
周长史低声道:“只怕小儿也不知。”
“当年此案是本王会同锦衣府刑讯,明日着人去告了锦衣府有人窝藏逆党,即刻过府拿人,本王要参劾他这个戾太子逆党!”忠顺王霍然而起,面上煞气隐隐,冷喝说道。
周长史皱了皱眉,小声提醒道:“王爷是不是忘了,贾珩身上就领着锦衣都督之职?”
忠顺王:“……”
他都被气糊涂了!
这也是随着贾珩身上兼差渐多,总是会忽视一些。
周长史也不细究此事,迟疑了下,说道:“王爷,这位妙玉已经出家,况圣上这些年对那桩牵连甚广的案子,也颇有怀疑,崇平十一年,还以戾太子其情可悯,只罪赵王一人……纵王爷以此事为把柄,也难动摇贾珩小儿,反而当年一案,王爷在其中……”
后来事实证明,苏州织造常进牵连到所谓谋逆案中,基本是一桩冤案,而忠顺王利用了当初的天子与太上皇的争斗,甚至伪造了作为谋逆证据的书信。
一旦揭开真相,崇平帝有可能会有有一些不好的回忆。
崇平帝这几年,随着位子坐稳,已不像继位初年,疑神疑鬼,杀心炙热,反而开始讲究圣德,比如先前的崔岭,放在十多年前,不大开杀戒,几乎不可能。
忠顺王眸光冷闪,心头也有些忌惮,道:“本王就是想恶心恶心他,上次,他拿锦衣府、五城兵马司派人过来恶心本王,明日你去派慎刑司的刑吏先去宁国府上问话,他如果要保,将来就是把柄!”
周长史虽对这斗气手段不以为然,但也应允道:“王爷,那明日下官派慎刑司的刑官过去讯问,只是小儿万一要利用圣眷,重审此案?”
“他敢!”忠顺王越说越心虚,转而道:“让人盯着,赶紧去大理寺将那几封存档的书信找到,一并烧了,没有那几封书信,这案子就翻不了,再说也没人敢翻!”
周长史应命道:“是,王爷。”
“不过这妙玉既然活着,也不知有其母庄氏的几分风采……”忠顺王凝了凝眉,心头暗道。
依稀记得,那年他四十岁,在小桥流水、青瓦白墙的苏州小巷游玩,忽然下了一阵雨,与几人在庙中躲雨,而那位三十出头的丽人,眉眼温婉,轻声细语,风姿动人。
“王爷,要不先见见贾雨村?”周长史低声打断了忠顺王的思绪。
忠顺王面色微顿,冷声道:“带他进来。”
不多时,就见着一个仆人领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进入阁楼。
中年人一身青衫直裰,方面阔口,直鼻权腮,虽衣衫简素,但似颇有风仪。
然而,一见忠顺王,贾雨村面容一整,当即撩起衣衫下摆,“噗通”一声,下跪叩拜道:“学生贾化,多谢王爷施以援手。”
“起来罢!”忠顺王摆了摆手,淡淡说道,对奴颜婢膝的这一幕,见得多了,倒也没什么特别感觉,然后看向一旁的周长史,问道:“看坐。”
“多谢王爷。”贾雨村拱手道谢一声,落座而毕。
忠顺王端起一旁的茶盅,问道:“先生求见本王做什么?”
贾雨村道:“学生蒙王爷拯溺于水火,深知王爷心头之患,学生有一计,可为治之。”
他可不想外派出去,现在就是他的晋身之阶,更是他复仇的希望。
忠顺王面色淡淡,不置可否说道:“你倒是说说本王的心头之患是什么?”
贾雨村沉吟道:“王爷之患,在于荣宁二府,而荣宁二府,又在于宁国之主,京营节度副使贾珩。”
忠顺王看了一眼周长史,道:“前些时日,本王于朝会之上弹劾贾赦父子,神京无人不知,贾先生以此而论,倒也没有猜错。”
“王爷与贾家有仇,学生亦是。”贾雨村低声说着,面色冰冷如铁。
饶是这位在原著中「嬉笑自若,担风袖月」,也为贾珩的“大义灭亲”而感到愤恨难平,戾气丛生。
“先生原为贾府门客,如今何出此言?”忠顺王轻笑一声,脸上满是讥诮。
贾雨村拱手道:“学生先前一时糊涂,而为贾家张目,相隐为恶,如今因罪丢官,原也无人可怨,只是那贾珩小儿恩将仇报,实在可恨,学生正要寻其讨还一个公道!”
“说说看?”忠顺王招了招手,让着几个姬妾围拢过来,帮着揉肩,分明对贾雨村并不太放在心上。
贾雨村道:“圣贤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说到此处,观察着忠顺王的神色,见其不以为然,转而续道:“王爷,如今这贾珩小儿,他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想做孤臣,在这朝堂中,不仅得罪了王爷,他还得罪了齐王、楚王、杨相等人,树敌众多,纵是他浑身都是铁,也打不了几颗钉!”
贾雨村这几天放归之后,在京城闲居,通过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了解了一些消息,比如楚王求婚被贾珩所拒
忠顺王闻言,倒提起兴致来,”得罪齐王侄还好说,楚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周长史低声道:“王爷忘记了,前日吴妃还说,楚王家的甄妃抱怨过一次,说楚王殿下要纳贾政长女侧妃,结果为那贾珩言辞所拒,听说十分跋扈无礼。”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忠顺王点了点头,手捻胡须,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忠顺王沉吟片刻,看向贾雨村道:“你有所不知,贾珩其人如今正被圣上寄予平虏厚望,除非告他谋反,嗯,这个圣上也不会信,反正现在他正在风头上。”
“王爷,动不得他和让他日子过的好,这是两回事儿。”贾雨村蚕眉下,目光咄咄,低声说道。
忠顺王脸色微凝,道:“这又是这么一说?”
贾雨村道:“王爷,现在应该联合齐、楚两位王爷,还有杨相,于对付宁国一事上,互通有无,所谓众口铄金,积毁绡骨。”
总之一句话,不能将贾珩好过。
忠顺王闻言,面上现出思索,倒也觉得有理,道:“先生所言甚是,明日贾赦父子流放,先生可陪本王一同去瞧瞧热闹。”
贾雨村面有难色,毕竟自己曾为贾府举荐,这时过去,明显就有看笑话的嫌疑,但片刻之间,意识到这是一个投名状,暗暗咬了咬牙,道:“王爷,学生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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