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翻滚，九龙车辇破空虚空向垚山城疾飞。

姬昊坐在九龙车辇上，侧身看着下方急速划过的山川河岳。万流归虚大阵已然完成，大地上的洪水正在缓缓退去，在很多地方，一些大河小河、大湖深潭中依旧浊浪翻滚。

不过情况比起大洪水最疯狂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水道旁，已经有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土地露出水面。一些平地上甚至搭建起了简陋的茅屋草棚，形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简陋的营地。

无数勤劳的人族子民拖着瘦骨嶙峋的疲乏之躯，带着满是憧憬的笑容，在这些土地上极尽全力的劳作着。他们开辟田地，取出大洪灾期间辛辛苦苦精心保存下来的粮食种子，一颗一颗异常小心的放进了田地中。

盘古世界的大地是宽厚而博爱的，只要舍得下力气，舍得流汗水，种下的种子就一定会给人丰厚的回报。一代代的人族子民无论遭受了多大的灾难，他们对这片土地都充满了信心。

今天种下一颗种子，过得几个月，收获的就是千粒粮食。

只要有土地，只要下力气，就会有收获。吃饱了，就有力气去开辟更多的田地，重新修建村镇、城池，营造新的家园，繁衍子孙、生生不息。

“人族的子民，都是好的。”姬昊突然笑了，他心里暖洋洋的，有一种莫名的温暖的力量在全身萦荡。他的道胎都轻微的颤抖着，他从这些最普通的凡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最伟大的生命力量。

在议政大殿中，看着那些身居高位、拥有移山填海之能的氏族精英的时候，姬昊感受到的是冰冷、枯朽、无情、残酷。唯有看到这些凡人，姬昊才感受到一种迥异的活力。

公孙伯他们很冰冷、很枯朽、很无情、很残酷，所以姬昊就敢挥剑杀他们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而这些凡人是如此的卑微却如此的温暖而活力四射，所以姬昊对他们也就充满了温暖的爱意，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守护这些没什么力量、却又代表了一切力量的凡人。

“耶，帝舜真是的！”蛮蛮坐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啃着一颗果子，啃得满脸都是果汁，一边含含糊糊的抱怨着：“他可是人皇哩，所有人族的王！他说话都没人听的嘛，真是的！看看阿爹，在南荒，哪个部落敢不听阿爹的话，直接就灭了他们满门！”

摇了摇头，蛮蛮叹了一口气：“帝舜这个人皇，做得真憋屈！”

姬昊无奈的拍打了一下蛮蛮的脑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帝舜嘛，是好人……好人嘛，就是要受委屈的！”

蛮蛮突然眯起了眼睛，带着一丝危险的精光看着姬昊：“耶？你说阿爹是坏人喽？”

姬昊‘哈哈’大笑了起来，扯着蛮蛮精致的耳垂晃动了几下：“祝融大人不是坏人，他是凶人！世人多欺软怕硬，你凶狠一些，自然就没人敢招惹你，自然就肯乖乖的听你的话！当然，祝融大人是凶人的同时，他肯定也是个好人。”

平心而论，祝融氏真是好人。起码南荒子民在他的治理下，还算得上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尤其是祝融一脉世世代代镇压第一代蚩尤，这份功绩也值得人钦佩。

蛮蛮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睁大了眼睛，和不解的看着姬昊：“那，帝舜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凶人呢？”

姬昊沉默了一阵，他抬起头，看着天空淡淡的说道：“因为，人族有太多的牵挂，对祖先也太尊崇了呀。尊老敬老、尊敬血脉宗族，这是好事，人族嘛，从洪荒远古时代，就是依靠一个个家族紧紧抱团，才让人族血脉繁衍到今天，所以在人族骨子里，对宗族血脉总是看得很重、很重。”

“帝舜是个好人，所以他也格外的尊老敬礼……他是帝颛顼的后人，也是帝轩辕的直系后人。有熊氏是帝轩辕的宗脉所在，帝舜怎么能和有熊氏翻脸呢？”

姬昊无奈的摊开双手，淡淡的说道：“不仅是有熊氏，高阳氏啊、云阳氏啊、有巢氏啊、燧人氏啊，他们都是人族大氏族，他们每一个氏族的图腾战旗上的图腾，代表的是人族血脉的根源……所有的人族子民，哪怕是最偏僻之地、最卑微的小民，他们都知道，那些图腾代表着自家的祖先呢。”

祖先，就和这一片天、这一块地一样，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所以公孙伯他们这些氏族族长，俨然就是人族祖先图腾的化身，天生就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光环。除了姬昊这种来自后世，性格又是‘睚眦必报’的异类，就算是帝舜，也不可能和氏族对抗。

蛮蛮似懂不懂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果核胡乱的往九龙车辇外一丢，抓起盘绕在姬昊大腿上的一条火龙，用力的在他滚烫的鳞甲上擦干净了小手。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蛮蛮看着姬昊很认真的说道：“姬昊，如果他们真的欺负人，那我们就回南荒吧。回到南荒，绝对没人敢招惹我们！”

姬昊的神色有点古怪的看了蛮蛮一眼，他指了指南方，沉声道：“或许不是我们回南荒，而是南荒过来找我们。文命阿叔的万流归虚大阵，厉害得有点离谱啊！”

说说笑笑中，九龙车辇来到了距离垚山城不到百里的高空。

从空中俯瞰下去，垚山城四面八方的农田、村镇都被大洪水冲得干干净净，变成了一块白地。无数的黑点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围向了垚山城，其中单单脩族出产的浮空战堡，大大小小的就有数十座之多。

神识犹如流水，在四方合围的军队上扫过，让姬昊颇为无语的是，四周规模庞大的军队中，异族战士占了九成九，真正的人族战士微乎其微。而且姬昊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这些人族战士似乎也只是作为带路的向导和联络官一类的角色存在。

真正指挥大军调动的，是一座浮空战堡上一群身披华丽长袍和战甲的虞族贵族。

这些一脸骄纵之色的虞族贵族对着一副巫法沙盘，正冲着沙盘上的垚山城指指点点，似乎在研究从哪里开始攻打才比较适合。

无数的异族精怪奴隶扛着各色各样的兵器，他们在垚山城的四周挖掘沟渠、修建围墙，一副彻底封锁垚山城，将垚山城化为绝地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