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敬而远之(1 / 1)

:敬而远之

尽管洛尘香给了那么大一个冷脸,次日一早,李裕仍带了鲜果往洛家来。一进了门,熟门熟路的就往洛尘香屋子行去。

不想被叶思宗媳妇拦了下来,为难地道,“小姐说,请官人往西花厅稍侯。”

李裕之前来洛家,也是往西花厅坐着。可既然进过洛尘香的闺房,再去西花厅,连内堂都不让进,登时觉着疏远、生份了许多。

叶思宗媳妇低垂下头,不敢看李裕涩然的眉眼。

“这是安南刚运来的琵琶,清热降燥,给你家小姐炖了糖水吃最是适宜。”

叶思宗媳妇忙不迭地接过果篮,满口称谢。李裕本想就告辞的,倒不是恼洛尘香,是怕她下床牵动了伤口。可到底还是想见她的念头占据了上风,掩了嘴角的苦涩,独自往西花厅行去。

叶思宗媳妇立在太阳地里,瞅着李裕去的方向愣愣地出神,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这么好的一个后生,真不知小姐为什么就要远着人家……”

“什么为什么呀?”

听得声音,叶思宗媳妇微微吓了一跳,回头见伴夏扶着洛尘香缓缓行来,洛尘香嘴角上还挂着歙然平和的浅笑。

叶思宗媳妇略迟疑了下,劝道:“小姐,你莫怪老妇人多嘴。李大官人论家世、人材、品性,在广信府都挑不了第二个来。难得他又对小姐这般上心。小姐是没有瞧见昨日他焦急的模样,咱们看着都不忍心。他真真是把小姐放在心……”

“婶子。”洛尘香淡淡地打断,“你可知为何整个广信府都挑不出第二个似他这般的人么?全因为他是京里来的。能认于朝恩做义父,年纪轻轻地就成了三道总埠头,那是什么样的家世!婶子白想想也知道了。我一个孤女、还是议过亲的,何苦去高攀那样的人家,没得找不自在。”

洛尘香语气平静,叶思宗媳妇的眉头渐渐皱起,眼角隐隐的有泪溢出,“难道小姐就做一世的大女么!女人家一辈子,无非是找个依靠,有个好归宿……”

类似的话,洛尘香前世可没少听。

当初是过了三十岁,身边的大妈、阿姨才这么劝自己,没想到这一世,才刚满十五岁,就有人拿这话劝自己了。

所谓的代沟,原来不过十五年的距离。

“婶子也想得太远了。”洛尘香笑了起来,“现下,我一没退亲、二没满孝。哪里就虑到那份上。”好在自己有充份的借口,不用和前世一样,只能微笑着听大妈们苦口婆心。

叶思宗媳妇深深一叹,淌泪道:“小姐真是命苦……”

“婶子,你厨里不是炖着红豆薏米羹么,再不去瞧瞧,仔细粘了锅。”伴夏眨乎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提醒道。

叶思宗媳妇哎哟了一声,一溜小跑往厨里去,洛尘香才算脱了身,戳了伴夏一指甲,“你倒是会找由头。”

伴夏扶着洛尘香且行,且笑道:“婢子也是说实话。”

主仆两个说着话,迈过了西花墙的月洞门,远远就看见李裕直身立在花厅窗栏前,对着一池的娇艳欲滴的荷花怔怔出神,他紧蹙的眉头、绷紧的嘴角令得洛尘香脚下一顿,深叹了一声,迈步近前。

“大官人安好。”疏冷、平和的声音听在李裕耳中,更添了几分苦涩,语气却仍是温柔,“你用了药,可觉着好些了?”

洛尘香噙着客套、热情的笑容,“好多了,我还想着过两日去谢过大官人呢。不想大官人就来了。也省得我走一趟,正好我也想和大官人商量商量放粥的事。”

李裕灼热的眸光盯在洛尘香还有些苍白的面容上,涩意涌上心头。洛尘香的对自己的惧怕,他可以理解,毕竟才经过那一遭。可为什么突然疏远起自己来了,之前分明与自己颇是亲近。而现下,她的笑容里只有客套。

难道,就是因为昨天的事么。

“如果,你是气我由着小厮们教训苏衡,我向你陪个不是,没问过你的意思,是我的不是。可我也是……”

“李大官人!”洛尘香冷声打断,“你若不是来商谈施粥之事,就恕小女子身子劳乏不宜相陪了。”说着,她起身便走,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李裕在后边大声质问:“你我之间,就只有正事可说么?”

洛尘香恍如未闻,脚步没有一丝迟缓地离去。

李裕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冷脸,想赌气离开,终究是难舍,猛地抢上几步,拦下了洛尘香的去路,冷毅的面容因着怒色,更显得骇人。伴夏都被吓得缩了缩身子。洛尘香微仰着脑袋,直似着他敛深如海的眸子,冰着声音质问,“大官人这是什么意思?”

李裕他真想将这个冷的像冰一样的小女子给拽进怀中,用火一样烫的情绪将她融化在胸口。这样的冲动,他必须紧拽着拳头才能压下,以至因咬牙咬得太过用力,线条冷硬的颊骨不住地来回滑动,过了一会,他方平复下翻滚涌汹的情潮,无奈地深叹了一声,温言说道:“北门外的粥棚我已着人搭了起来,这会馆驿里婆子小厮,怕是正施粥呢。”

洛尘香闻言一愕,“这到底是大官人施粥,还是我洛家施粥啊!”

李裕本想说,你我之间无需分这般清楚,然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公事公办道:“昨日府上事忙,所以我才代为操办。总归是好事,谁做的,何须分得这般明白。”

“话不是这么讲的。”洛尘香认真道:“一则行善之事,还是亲力亲为的好。二来,不怕大官人说我势利,我还想借着施粥之事,替洛家、替米铺赚些好名声呢。”说着,吩咐来奉茶的小丫头道:“你去和老叶叔说,就说我的话,让铺子里立时关张,所有人都到北门外粥棚去帮忙。再则,让小叶叔备车,着家中人等都穿好衣服,去北门粥棚帮忙。”说完,她便要回房去换出门的衣衫。

李裕又蹙眉拦道:“你的伤才好些,这么个暑日何必非要亲自去,有我帮你看着……”

“大官人是大官人,我是我,怎么能一样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裕幽深眸子登时布满是受伤的神情。

洛尘香因他那带着控诉、委屈、压抑的眸色,隐隐地生出些不安来。这话她并非有心说的。本来么,她舍出二十几万石米,就是为了沽名钓誉,自己不露脸,那几十万石米不就打了水漂。

可就是这样的脱口而出,更令李裕受伤。

之前,李裕更多的是恼她有心与自己疏远。而这样的无心之语,让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于洛尘香而言是个十足的“外人”

这份认知,激得他冷笑连连,“确实是在下多事了。”

洛尘香纵有心与李裕拉开距离,目下的情形也确是在她意料之外,更没料到,李裕会一脸受伤的表情。正尴尬不安之际,小厮来报,“车子已备下了。”

洛尘香向李裕道了声,“失陪。”就逃也似的回房换衣服。

然待她出二门,却见李裕立在车边,一付要同行的样子。洛尘香脑子的一瞬间的发懵,李裕已道:“灾民甚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你身上还有伤,你一个人去,我总是不放心的。”

洛尘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李裕已挑了车帘,平静地道:“走吧。”

让人都瞧瞧自己与漕帮总埠头的关系是如何的亲近,也有利于将来的买卖--洛尘香这么劝着自己,敛眉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提裙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