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与虺离开了，祂们没有做过多的停留。

苦海无垠，两个王座生灵想要离开，李熄安拦不住也没有去阻拦的想法，能杀死一个真正的王座已经不虚此行。他缓缓下降，金焰下的身躯逐渐凝实塑造出金身，他潜入苦海中，打捞上仞的尸体。

活着时趋近透明的人形在死亡后如同烂泥，表面浸满了白絮。

李熄安将那些白絮烧掉，将仞的尊位掏了出来。

他这是与宇宙抢食，但好在那咀嚼声远去，那巨大的食客似乎认为在吃完了仞的王座和道韵后，把这吃剩下的尊位扔给黎仙也无妨。李熄安手心悬浮着一柄半透明的断刃，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这柄断刃抛给蠛。

这下子蠛有些诚惶诚恐了，“你强行驱使岁月尊位杀掉仞，尊位的损坏应该很严重，至少有一处裂口，你不如将这尊位拿去填补你的尊位。”

幼虫看不穿的事情，老暴君一眼就能看透。

黎仙至今保持全盛甚至更加强大的原因是岁月尊位真的属于他，即便是这尊位不属于他，这个神秘的仙者至少具备与至尊相同的愈合尊位的手段。通过吞食其他至尊的至尊来愈合自己的伤疤。

谁料李熄安摇头，“吃了它，我需要你维持在现世。王座级别的尊位足够维持你存在于现世很长一段时间了。”

“你要对天上的家伙们出手了？”蠛说。

“祂们早该死了。”李熄安擦拭曦剑的剑身，玉质剑身上渗入了洗不干净的血迹，来自那位王座生灵。

“到来的七位王座，除了虺之外，还有一位原初王座在。”蠛沉吟道：“来自天央的古神，我不知其至尊真名，只知晓祂的别称，是云中君，古之云神是也。”

“云中君……”李熄安皱眉。

“怎么，听说过？记载了这等古老之物的文本可不多，哪怕是九州昆仑神宫的藏书也没有记载这位云中君的名号，是为了避免祂们借助文本入侵现实，就像大荒的古籍和神殿都不再烙印我的名一样。这种原初古老的王座与三步只差一步之遥，虽然这一步仍然犹如天堑，可祂们作为至高之下的最强者毫无疑问。”

“天央的原初古神有哪几位？”

“云中君，湘夫人，东君，山鬼，少司命，据说远古时代不止这几位，天央的古神与大荒的原初王座一样经历了变动，但这个变动并非来自天央本身，而是大荒与九州的其他王座吞食了古神。因为被吞食，所以我不再能获知名号，只知晓有一尊被称作大司命的王座生灵被枯给杀掉了。”

“若是我呼唤这些名号会怎样？”

“不知，那是禁忌，但对你来说并非什么大事。”蠛不在意，祂甚至不好奇黎仙如何知晓那些死去的古神的名字。岁月尊位就是这般超然，祂对此已经习惯。

“另外五位王座分别是‘万山与蛇之神’至尊矩，‘离群的兽主’至尊孑，孑是新生的王座，甚至在九州之战中都是一步至尊，我的耳目上一次观察到祂还是与你的一战，再出现就是现在，祂的晋升之路只怕不太顺利，不然不会来到太虚。”

“剩下的三位是‘疫病厄难之源’至尊厄，‘三足的太阳神鸟’至尊熠，以及被你杀死的‘刀剑与戮之主’至尊仞。每一位王座都是天圆地方的承重柱，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能复刻出杀死仞的奇迹。”蠛看向李熄安。

“如果要下手，可在第一次就杀云中君。祂在九州之战伤得不轻，我的幼虫亲眼目睹云中君的一只翅膀被凤撕裂，又打碎了祂的王座。祂前往太虚恐怕是当年的伤势未能痊愈。虺没有参与九州之战，祂是完整的，此行只为我而来。”

苦海上，魁梧的巨虫扛起重锤。

祂又看向烛九阴，制止道：“那个别吃，还能说话。”

粘稠的血从烛九阴的利齿缝隙间流下来，他咬下了矩的蛇首，现在那蛇首还在试着感悟烛九阴，让他嘴下留情。烛九阴夺走矩的蛇首，等同于掠夺了祂的部分权柄，蠛与虺战斗无法分神，祂也不知道烛九阴怎么做到的。可能站在黎仙背后的那个收束体就是这般强得可怕。

虽然黎仙与烛九阴不像同一个体的不同可能，但那幼虫在祭台上眺望的过去中有一头从天上坠落大地的龙，那头龙与烛九阴简直一模一样，除了没有佩戴黄金面具以及独眼外。

那头坠落的龙尸才是黎仙的本体，这个仙者至今仍然藏着惊天的隐秘。

“我不愿再等了。”李熄安摇头，他已将曦剑的剑身擦拭的透亮。

烛九阴未曾听闻蠛的制止，他直接咽下矩的半身，舔舐着利齿上的血迹。他没有任何话语，但那只独目燃烧着，金色的火光照亮苦海上方，让苦海宛若升起了一轮太阳。

这两个疯子在针对至尊的行动上如出一辙，蠛不禁想到。

“你要如何，任你调遣。”

“剩下的六位王座若是联合，对我们尽是麻烦，所以不能让虺和矩有联合其他王座的可能。分三路，我去杀云中君，若是云中君真如你所言受创严重，那祂已经是个死物。你去拖住虺，让祂没法干扰我们的战场就行，至于烛九阴，他早已盯上了矩，宇法一路锁定了那座山石王座，无需我多言。”李熄安对着蠛说道，“仞的尊位就是为了能让你摆脱时间迷雾，单独显化神通，别让我失望。”

“但你如何能杀死云中君？祂是天央最古老的存在之一，九州的凤都没有杀掉祂。其他王座更是如此，仅仅依靠原始宇宙的进食无法威胁到王座级别的生命，你为了杀死仞已经在岁月尊位上崩了一道大口了，还能继续么？”

“我有的是手段。”

分明这仙者就在蠛的面前，他的话语却像来自高天之上，带着缥缈遥远的漠然。这目空一切的口气令蠛不禁想起那个黑色的主宰。

吟诵声盘旋苦海之上，岁月尊位升起，这轮日冕上有着一个蔓延至中心的裂口。

李熄安沿着裂口掰下了岁月尊位的一个区域，象征着一个时辰。日冕一共铭刻十二道冕轮，本就失去了一个，现在只剩下了十个冕轮。但李熄安还没停手，在蠛惊愕至极的目光下，他几乎将岁月尊位拆碎，共分出了六道冕轮，除去杀死仞损失的那一个，十二时辰的日冕只剩下了五个时辰，连半圆的形状都无法维持。

这一幕连烛九阴都为之侧目。

他拆碎世上最珍贵的尊位，平静得就像拆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