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蕴含着冰晶的白雾从远方飘过来,淡的像层薄纱。
诗巫灼看见白雾里走动的影子。
这些白雾突兀自起,来自他们的后方,她能感受到这些东西和天上她的同类有着关联。就如她的翎羽下会洒下热砂雨一般,她同类的振翅而临携来冰和白雾,还有……诗巫灼眯起眼,她捕捉到白雾中神秘的人形生灵。
成群结队,身形纤细如女子,低垂着头,头顶有圣洁如雪的白纱落下,将她们的脸和身躯笼罩。
随着她们的行走,冰面铺展,将大片大片的土地淹没。
咆哮奔流的河水静止,痛苦的人们睡去,冷冰作席被,却有温热浸透人们沉睡的梦中。诗巫灼想起了什么,她在一本古籍上见过这样的描述,来自冰天雪地中的妖精,世人将其命名为“雪女”。居于深山,与人类无异,有着令人惊艳的美丽外表,常常把进入雪山的男子吸引到没人的地方与他接吻,接吻的同时将其完全冰冻起来,取走其灵魂食用。
被诱惑的人哪怕在冰雪中也不会感到寒冷,反而会有股热浪自灵魂升腾,让他忍不住脱掉身上的衣服。
目前诗巫灼眼前呈现的一切和传说典故有着惊人的相似。
只是那象征死亡讯息的暖意变成了现实,雪女到来,让诸灵深睡,冷冰下温暖裹住灵魂。
雪山来客,她的子民么?
诗巫灼转身,看向废墟的方向,铁青神鸟高鸣,万千剑雨坠落,海面顷刻冻结,化作数百米厚的冰层,然后他们之间的争斗又将冰层震碎,碎裂成一座座巨大冰山。
诗巫灼的血也在燃烧。
可她暂时无力展翅。
若是可以,她想着,也许她将看到冰雨与热沙一同降下的景象吧。
“她是那一位啊。”大明王说道。
“我们背靠那座古老庞大的神圣大山,在那附近,哪怕是天竺国民也将其侍奉为神只,尊祈雪大神名号。还有的,称其为风雪的帝王,执掌冬与寒的君主。我曾经远远地路过那片雪山净土,并未与其打过交道,可她的名号在那片区域太响亮了。”
“他们在唤醒天地刻痕。”
“可天地刻痕在祖面前没有用,触犯禁忌,我们失去了很多,但还是失败了。”
“不!”大明王沉声说,“那不止一个片段!”
“那座桥!”
“那座桥太奇怪了,分明是存在的,可又与现实隔着一堵墙。若说是某种天地刻痕,它未免太近,近的可怕,近在咫尺!”
大明王说完,长舒一口气。
他见到冰晶白雾弥漫过来,将这片支离破碎的大地浸染,像置身于梦境。这头被血染红的孔雀明王呼吸开始变得缓慢,可同时,伤口处血的流逝也在停下。他失去了全部翎羽,还有翎羽下的千万佛陀。他已经很脆弱了,只是他神经紧绷,无法松懈,直到现在。
白雾笼罩,雪女们围绕着这头庞然大物低吟,这让大明王的灵魂如坠进温泉中,暖意流经他的全身。
他绷紧的神经松懈了,视野暗沉下来。
诗巫灼能听懂雪女们低吟的歌谣,她们齐声唱到:“疲倦的灵魂啊,这里是归宿,安睡……安睡!”
雪花飞舞,卷起雪尘,在雪女们齐声的歌谣下,大明王如诸灵一样睡着了,巨大的羽翼收拢,纯白的佛光消失,他垂下头,神情渐渐舒缓。白色的雾气延伸,其中带着繁杂的纹路构筑温床。与祖决战,呼唤禁忌的诸多恶劣痕迹竟然在他身上褪去,风雪洗净了他身躯上的一切伤痕,无论明暗。
这是……诗巫灼失神。
看来世人对于雪山上那头君王的误解很深,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有深层次的了解过。
世人奉其为祈雪大神,但风雪只是她布施力量的媒介。
她真正的力量应是……净化!
如雪地拂过,携去尘埃的圣洁。
歌谣声渐近,白雾弥漫过来,雪女靠近了诗巫灼,她们微微抬起头打量着这头盖世鹏鸟。
发动极乐的君王。
诗巫灼摇头,示意雪女们不用管她。
她还没有到类似大明王将死的地步,她触及极乐禁忌的过程被强行打断,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生灵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极乐,她开始了便没打算停下的禁忌,或者说,这种东西一旦打开,她也无法控制其关闭。
但诗巫灼现在都还记得那无比诡异的一幕,身披赤服的年轻人伸手,随意地将阴阳瓶握在手中,与寻常把玩一个物件无异。
而下一刻,极乐退去了。
她坠至人间。
强行从极乐中打断,她受到了极其可怕的创伤,但比起燃尽在极乐中,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完美的那个。
所以她的状态比起大明王要好上许多。
鹏鸟仍然能构建极乐树,并留于此地亲眼见证这场横跨千万载岁月的战争。
她以雪山上流传的古老语言向雪女们表述。
雪女们躬身,退去了。
她们伴着弥漫雾气继续行走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抚慰那些疲惫至极的灵魂,一路歌谣低唱,渐行渐远。
…………
与大地上的平静完全相反。废墟深处,轰鸣声激荡。
巨兽们跌落又爬起,蛟龙的吼叫声震彻云霄。
纯阳孚佑目光依旧平淡,他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高处那头赤影上。
他此刻的衣袍零散大半,他的双腿也变得虚幻,唯一凝实的是那条手臂,握着剑的那条手臂。纯阳孚佑现在的每一次动作都将伴随飘零的碎片,可带来压力却越发庞大,仿佛他越接近回归,他的出剑便越发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