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锁界,有沉眠许久的皇者醒来。
他们睁眼,诧异,因为在先前道统内的骨像轰鸣了一刹,这预示有生灵通过令牌回归。
无人接引的回归?
上人离开了这个世界有些时日,这个小世界内的一切运行仍然照旧,没有出现丝毫的异常。他们根本不担心上人出什么事,这方世界崩碎了横箫金倪都不会出事,只是前往现世九州的时间有些许漫长罢了。
其实连漫长都算不上,几个月的功夫而已,对阳神境极宫境的修士来说都是眨眼功夫,何况作为真一的横箫金倪上人。大抵类似于哈口气的功夫,真一中的无可撼动者会在哈口气的功夫就出事了么?
沉眠许久的皇者中并非没人担忧,但真一骨像中的八像全部安然无恙。
若是真的出现祖寂,真一骨像早就崩碎了,也不会仍在那里维系通道和补汲愿力。所以皇者们最大的担忧不过是担忧现世九州的规则对上人会造成什么困扰。
“无人接引的回归……”苏醒的老皇者沉吟。
“也许是上人回来了。”
“几个月前不是冀儒他们三个前往了现世么?是他们也说不定,上人回归会直接坐落回本我像上,不会在这般遥远的距离。”
“冀儒他们此行乃太行山啊,不知道进展如何了。如果不是跨界选拔实在苛刻,我都想拖着身子再为上人征战一场。”
“伏安皇您老还是歇着吧。”有人笑道。
“这得多谢至尊们,为这方世界,这里的我们窃取了光阴。不然千万载岁月,我们中最年轻的那几位都该成为黄土了,哪还能见识到现世九州的光景。”
“就是不知为何上人苏醒后对现世九州敌意如此之大,这也是我们曾经的故土,至尊们谋划可不是为了让我们再次占据九州抹杀现世九州崛起的生灵啊。”一名年轻的皇者感慨。
突兀地又觉得奇怪,为何会感慨这种事?
他们重回故土不是应该的么?
“敌意?”被称作伏安皇的老者笑道,“哪有什么敌意,不过是打扫打扫屋子罢了。”
“哈哈哈哈!在理!”
苏醒的皇者们影子在灯火下扭曲交织,如同狂舞的群蛇。
…………
云层撕裂,一尊无边威严的巨像降下手臂,手掌间游过赤色的影子,如绛色的绳结,转瞬即逝。
金箫所言的一方界域,名为青锁,陆海荡尽岁月。
赤色蛟龙端坐云端。
头悬大鼎,寻青色篆文垂落,遮掩气机。
携带的令牌肉眼可见的崩坏,扭曲,最后成为尘土。
抬首,金烛注视空中正在愈合的漆黑空洞,那只巨大的手掌消失在那里。
这便是未曾跨界的真一骨像。
他的本体在其手掌中亦如绳结。
李熄安大体上明白了这些古修士是如何跨界来到现世。令牌只是媒介,或者说引子。真正跨界撕裂了界壁的是真一骨像,这座真一像盘坐在两方世界的虚空,两条手臂为连接两界的桥梁。
难怪跨界之人不可随意,因为真一境之下跨越虚空的压力已经由真一骨像承担,跨界而来的古修士皆是与真一愿力相性极佳之人,若无这股相性根本不具备跨界资格。他们得以行走世间也不过是在真一骨像注视的领域内活动,在这片区域可以让极宫境的皇者具备不被现世规则探查到的资格。
至少在如今可以让皇者跨界。
虽然活动区域受限制,但能够让皇者全盛发挥极宫境实力。
至于真一……这种层次的生灵如今降临会直接被现世规则碾死,不是没有力量跨界,撕裂虚空界壁这种事情对这些无可撼动者来说不算什么,关键还是九州的现世规则,这套规则不接纳曾经的真一了,他们来到现世无异于入侵。九州并非小世界,过去无比辉煌的九州铸就了钢铁般的律则。
待到头顶的空洞完全愈合,赤蛟动身,游弋云层。
金烛明灭在高空,李熄安注意到地面令他意外的事物。这意外的事物不会影响局面的变化,金箫也从未提起过。
耕地,农家,平凡人。
这方小世界中居然还有平凡人?
“一方世界,怎么可能只有修士的存在。”金箫注意到赤蛟的疑惑。
“小世界同样是世界,这里不仅仅有平凡人,还有飞禽走兽,高山林木海洋,甚至国家。”
“至尊以无上伟力开辟小世界,以无可撼动者的道统为中心。再将其演化为星辰,安放至不可见的角落。所以对平凡人来说,这方天地从未变化过,高处仍然是那座道统,自家的耕牛田地仍然是那番模样。修炼出阳神的修士还能感受到长眠,平凡人什么感觉都没有,可能这场千万载的时间凝滞对他们来说连梦都称不上。”
金箫说完,神识探过去观察赤蛟的变化。
崩碎这颗星辰,这里的所有自然化作灰飞,所有的所有,这些平凡人亦然。
它不知道赤蛟会对这些凡人做出怎样的决定。
横箫金倪在清醒的那一刻已经对这个世界做决定了,不知道它选中的给予期望的生灵是否相同。
“污秽把这颗星辰吃完了对吗?”
“是。”
“一草一木,凡人修士皆是如此对吗?”赤蛟又问。
“是。”
赤蛟陡然下沉,铁鳞在半空中散开。
纤瘦的人影无声无息地靠近了村落,载天鼎悬在他的头顶,隔绝了所有气机,人们看不见他。
恰逢午时,炊烟袅袅。
“你想挽救他们?”金箫问,“这不可能……”
话音未落,李熄安将它打断。
“我自然知道救不回来。”莲花在他眼底显现,“黑的深入骨髓了。”
“但其实他们除了生活在这什么也没有做错。”
头上裹着头巾才做完饭菜的母亲站在门前冲田埂呐喊,喊自家在外玩乐的孩子回家吃饭。
李熄安听这位母亲喊了好几声,田埂处的孩童仍旧和小伙伴们玩的津津有味,直到呐喊声消失,转而是呼啸的风声,父亲甩着藤条走过去,小孩子看到当即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了,满是泥巴的小手掌与李熄安擦身而过。
他站在这等到这一家子吃完饭。
默然转身,拖着玄衣走远。
这是他的路途,有时候无关对错,势必会背负些东西。
载天鼎鼎身有活灵刻画。
是平凡人,是万灵。当然,这些象形为死物。
他缓慢的行走,青铜大鼎鼎身的纹路愈发复杂,鹿王显化,亲自刻画下花草树木,人烟云聚的模样。
这也是路途,不过名为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