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入夜。
古老阁楼亮起灯昼,虚幻人影来往其中。
这是在重现久远时代的刻痕。
老巷子里,人潮聚拢。大变化的城市,这条老巷子却并无改变,仍然破旧。
“上回说书说道,监天司伴赤龙,降服青衣女魃,唤来八方云雨,引得神灵低眉!”老人沧桑嘶哑的声音听上去像上了年头老酒,整个巷子里都沉淀着“酒香”。
抑扬顿挫之声说道着另一个故事。
“那是一无月之夜,夜空中却亮起了烟火!堕地忽惊散,飞空旋作雨声来。怒撞玉斗翻晴雪,勇踏起疾雷!星如雨下,众人见此当即惊呼,说是神灵临世?非也!”
“实乃一位煞魔!它来到咱们这片土地,将整片夜幕映照成血色!”
“背负九幽的大巫祝岂能容忍国土被煞魔肆意践踏?”
“于是那赤龙升天,远离了人世间,在无人所能见的地方与煞魔展开了旷世一战。此战当真是打的天崩地裂,山头滚滚掉落,大地都裂开不见底的深渊……”
“那无人见的事老爷爷你咋知道?”人群中一孩童开口。
老人当即环顾四周,望见了开口的毛头小子,轻摇起了扇子。
“人有记忆,这片土地……亦然。”说书人笑道,一拍扶手。
“大宇中倾,满目凋零!”
老人声调一变,从激昂化作沉闷,隆隆闷雷般,叫人喘不过气。
“那赤龙归来!”
黑暗无边无际,有四面八方的声音齐鸣。
猩红眼瞳蠕动。
“那头赤龙将我封印在了这里,他有机会彻底杀死我,可他没有,反而借助帝都宫殿排列成祭坛作为封印,这种封印仪式哪怕在无灵的时代依然能够生效,就这样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
“你想说我是那头赤龙?”李熄安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
“很像,太像了。”竹篮采魂回答。
“但终究不是。”
“漫长岁月中出现两个相似的存在并非不可能。我的感觉不会出错,你们很相似,却终究不是一体。”
李熄安思索着。
他想到了那两片莲花花瓣。第一片本身便具有,第二片来自瑶池回到九州的那梦境。说是梦境都不准确了,他行走过去九州的八十载岁月真正存在,也许竹篮采魂遇见的赤龙是他,后世的他同样会踏足竹篮采魂所说的那个时代。
监天司,天女魃,背负九幽之人,开辟轮回。
隐秘时代发生的事远远不止表面。
“我降临时很吃惊,因为九州早已坠落,不该诞生出这种强横的生灵。那个时代是畸形的繁荣,建立在某些东西的坟墓上。”
“坟墓?”
“我不知道开辟小世界后九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降临的那片土地定然还是旧九州。有东西将坠落的九州封锁,再次为这片天地续上了命。我撕开界壁时,那个时代已经在苟延残喘,最终无可避免地走向坠落的老路。”
“至于现今的复苏……呵呵,这片天地早就死了,它拿什么复苏?”
“所以,有人在那个时代做了些了不得的事,让现世天地复苏,轮回重现。”竹篮采魂感慨。
“如何做到的,我在无垠漫长的黑暗中醒来时常常思考,可终究没有得到答案。”
猩红深渊缓缓闭合,整片黑暗重新死寂。
猛地,那只眼睛睁开,深渊开裂在了与李熄安的太行八陉相同的高度。
“离去吧。”
“那方青铜鼎拘束的活灵也到达极限了。”
“若你踏足真一,可以再来。”
“来做什么?”
“杀了我。”
“我目前的实力没有跌落真一,再虚弱你也奈何不了。等你踏足真一境才有资格真正面对我们,所幸我的道法大都磨灭在了岁月与封印中,不然哪怕我损失了八像只余本我像,方踏足真一的祖也无法处理。”
“横箫金倪与玉钗顺德受挫,是因为这方天地。赤蛟,切勿滋生狂傲。祖,尤其是他们,不是你目前能抗衡的。”
竹篮采魂郑重。
深渊波动,自瞳孔中心出现一个空荡荡的花篮。在出现后便化作流光飞到李熄安面前。
“拿走,这个东西已是凡物了,不沾秽物,可以带出去。”
“竹篮?你都到这个程度了?”金萧神识探过去,死寂沉沉,没有回应。
这件竹篮是单纯的器物,没有灵。
采魂篮,对于竹篮采魂而言就如金萧于横箫金倪,本命器。竹篮无灵,死物,可想而知这位祖的情况糟糕到了什么程度。
黑暗中却响起笑声。“竹篮还在的话,你们还能在这说话么?赤蛟,这件竹篮你带外面去,愿意留着便留着,不愿意留着就找处好山头埋了,立个碑,名字刻个‘饮酒作乐上人’。毕竟竹篮采魂早就死了,立个碑合情合理。”
李熄安注视着面前陈旧不掩精致的花篮。
酒香与花香仍然能隐隐嗅到。
“这物件我收好了,碑就不立了,毕竟竹篮采魂还没有死。”若过去竹篮采魂降临九州时遇见赤龙是他,那么竹篮采魂一定有救,甚至会涉及到污秽的本质。
他从不会多此一举。
“别死了,小辈。”
“珍重。”李熄安微微躬身,道别。
这不是污秽,是真正的祖,真正的九州火种。哪怕将熄,也仍然给予后世余辉。
虚空,一条狰狞手臂伸展,托起载天鼎。
玄青色篆文垂落,笼罩了站在一陉掌心的人形,帝都的活灵奔走,启动了钥匙。一股巨大的吸力爆发,要将李熄安带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