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在伊恩进入光素熔炉的那一瞬，他却缓缓停下了步伐，不再深入。

连带牵着他手的妖精女皇也停在了原地，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女皇本有些不明所以，但祂迅速发现伊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故而好奇地问道：

“很多。”

伸手触碰着光素融炉内侧，伊恩感觉到自己正在触碰某种宏大而又悠远的事物……倘若是其他人，或许就连形容都无法做到，但伊恩作为‘先知’，却能感受到，他刚才触及的不仅仅是光素熔炉中那蕴含的浩瀚伟力，还有一种……横跨过去未来的悠久时光。

他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向之前坠星城广场的方向，然后环视自己如今所在的‘坠星城’深处：“铸灵机……实在是和我开发的奥法道途有相似又不同之处。”

之前听四位妖精导师介绍自己掌握的‘铸灵机’的部分能力时，伊恩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却找不到源头。

可现在，看见眼前的光素熔炉，伊恩却恍然。

第一，改造灵魂的能力，不就是冥想法吗？

第二，编写生命程序的能力，隐约能与‘源质结构’‘灵能结构’有关，而更进一步，便是‘以太真身’与‘虚境机神’了！

第三，赋予生命源动力的能力……这不就是源质炉心？

虽然说实际操作起来天差地别，这也是伊恩一开始没将其归于一类的原因，但越是思索，伊恩就越是觉得相似。

无论是冥想法，还是妖精之魂，追求的都是‘灵魂的超越’。

无论是自我构造源质结构亦或是自我构造灵能结构，乃至于最后塑造出以太真身和虚境机神，都是‘躯体的升华’

无论是掌握生命的源动力，还是将自我生命的力量把握到极致的‘源质炉心’，其最后的尽头都是‘技艺的极意’。

“源之魂，光之躯，星之辉。”伊恩缓缓地说出星神之礼三大部分的名字，他与妖精女皇对视，看见了对方惊喜的表情：“这些，都仅仅是一个指引，告诉我们前路何在。每一个不同的种族，都有不同的方法抵达自己的尽头，妖精需要的可能就是‘铸灵机’以及最后完善的‘铸神机’，而人类以及其他有着物质血肉的物种，需要的可能就是我的‘奥法道途’。”

“但无论是妖精，还是人类，亦或是其他什么奇怪的生物，他们还需要一个最实在的基础。”

“能量。”

抬起头，伊恩看向妖精女皇身后的光素熔炉，那无休无止，无始无终旋转的‘亚永动机’：“能量的无限。”

“拥有超越之魂，升华之躯，极意之技和亚无限能源的生命，才能被称之为‘星神’。”

“不——或许还差了一点。但已经很接近了。”

“前纪元文明的泰拉是灵修文明，他们追求超越之魂，以此缔造出了虚境机神等造物。而千星的火种给予他们升华之躯的灵感，缔造出了类似结晶龙和现代泰拉人这样的改造生命。”

“现在的泰拉文明主要追求强大的力量，也即是升华之躯和无限能源。但他们没有足够的控制力，没有足够的技巧，所以哪怕是塑造出了以太真身，也短命少寿。”

说到这里，伊恩转过身，他伸出手，尝试与‘坠星城’共鸣——但即便是以伊恩如此庞大的以太储备和积累，都感觉自己正在尝试与整个大地，天空与海洋共鸣。

——有着光素熔炉，和整个妖精群族居住的‘坠星城’，一旦活化，便几乎可以等同于其他文明的‘火种之神’，甚至……因为千年的积累，祂将会远远比一般的火种之神要强大。

难以以一己之力与整个坠星城对抗，伊恩收回手，微笑道：“而妖精——你们有着超越之魂，极意之技，加上星神遗留的光素熔炉，如今正在使用铸灵机尝试缔造独属于你们的升华之躯。”

“你们是距离第六能级最近的种族，而证据也有一个，那就是……妖精女皇，你没有顶座之血，你是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纯粹妖精的不朽，抵达第五能级的！”

妖精女皇的表情相当愉快，祂竖起大拇指，自豪地指了指自己：

“简直就是泰拉历史上的史上最强生物！”

伊恩也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因为哪怕是他，也继承了希利亚德的遗产还有星神之礼，更别说以太结晶龙的以太炉心，炽光悬星龙的超时空神髓了。

他再怎么强大，也是踏足在巨人之肩的后来者，但妖精女皇，却是踏在自己尸骨上登临更高峰的强者！

——但‘我’死的也不少就是了。

“我刚才还感知到，光素熔炉也不仅仅是‘亚无限能量’的来源。”回过神来，伊恩继续观察眼前的白色漩涡：“女皇，光素熔炉，就是妖精-坠星城持有的‘先知之器’，对吧？”

妖精女皇哈哈一笑：

伊恩微微点头，他从触碰到光素熔炉的那一瞬间就感知到了，光素熔炉的力量就如同真龙那般，同时影响物质世界和虚境，这是最明显的‘星神造物’特征。

但与真龙不同的是，光素熔炉的力量源自于‘星神’本身，它就像是静谧海中的‘光界’那样，已经构成了一个‘环流’。

光界环流给予了烬之王启发，令这个不愿化作灰烬的老人可以循环燃烧两亿年，而它的本体更是可以持续不断地孕育出‘光界之明珠’，也即是自然孕育而出的‘星神之躯’雏形。

某种意义上来说，坠星城代表的‘城市妖精’，本质上就是同为光界的光素熔炉前身孕育出的‘光界之明珠’，只是妖精并不需要那份精纯的初始以太为自己续命，而是将其作为原材料，叠加了诸多妖精的躯壳，塑造出了如今的坠星城。

正如同光界的纯净力量可以帮助伊恩去链接大以太环流，光素熔炉的力量也是如此。

它同样可以链接大以太环流。

“知晓过去未来……光素熔炉，本质上是以星神的力量为基础，链接至大以太环流的一个‘端口’！”

伊恩注视着眼前的漩涡，喃喃自语：“而这个端口虽然破损极多，功能不全，甚至可以说就是一个残片——可它仍然能源源不断地引出大以太环流中的无限以太，而妖精也能从中看见许多寄宿在以太中的信息，继而‘先知’！”

“或许，所有的先知，本质上就是身上寄宿了些许星神的碎片。那些碎片虽小，但也形成了环流，让先知可以窥见些许过去未来的碎片。”

“就如同那些不朽的第五能级强者，他们死后的灵能会传递到其他人身上那样，天父逝去之后，祂那破碎的残片游荡在泰拉中，让一些符合条件的人，成为了先知。”

“是了，就是如此。不然的话，谁也不能解释，为何前纪元文明从头到尾都没有几个真先知，反倒是天坠之后，先知和先知之器的数量，甚至抵达了两位数。”

“而先知不能预言其他先知，其实也就是因为最简单的一件事。”

“先知……不能预言自己。”

这就是先知的真相，伊恩如今终于明白。

而他的‘指引之星’和‘预知视界’是否算是真正的先知灵能这点，如今也可以确定——那的确是真正的先知灵能。因为无论是什么平行时空的伊恩，终究都是以星神之礼作为基础塑造出了指引之星，继而发展出现在的预知视界。

这也是星神的力量——但未必是天父的力量。

所以伊恩才能规避许多看似苛刻的条件，去预言各种‘道途’！

妖精女皇有些不可思议，却又欣慰地感慨道：

再次牵动伊恩的手，妖精女皇示意伊恩真正深入光素熔炉的最深处：

“我很期待。”伊恩跟随妖精女皇迈步，深入白色的漩涡中央。

而后，即便是伊恩，也不由得愣住了一瞬。

光素熔炉……既是坠星城的能量来源，也是妖精一族的重生池。在很久之前，桦黯就和伊恩讲述过，如若一只妖精想要永久的消亡，而不是死而复生的话，祂们会将自己投入妖精熔炉中。

在那里，祂们的灵魂会粉碎，祂们的灵质，记忆，本能和一切诞生的源头，都会在妖精熔炉中和其他妖精混为一体，继而化作新生的妖精，以全新的姿态再现世间。

伊恩原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依照他的思路，无非就是将原有数据打乱重新随机，随机孕育出一只新妖精罢了。

他的思路没错。

但很多东西，展现在现实，就远远比想象更震撼。

庞大的以太扭曲了时空，原本紧密贴合的虚境和物质世界中硬生生被支撑出了一个巨大的亚空间，光之漩涡在其中澎湃旋转着，而在漩涡的内侧，数之不尽规律排列的螺旋尖刺凸起，构成了一个复杂的卷齿叶片结构。

它就像是七鳃鳗的锐齿，又像是销毁一切的粉碎机，任何灵魂进入其中，哪怕是妖精之魂，也会被切割沉成亿万份，彻底不复存在。

而在这个螺旋粉碎结构中央，是一片呈现出近乎于液体形态的纯粹以太海洋，那正是已经被切碎至极致，由星神的纯粹以太和妖精之魂残骸构筑而出的白银之海。

在这白银的海洋中，伊恩看见了无数妖精的面孔，一张张不同的妖精面容若隐若现，祂们有的低声窃语，有的高声朗诵，无数只不同妖精的面庞隐约构筑成了一张巨大的妖精面容，而这妖精面容的每一点细节，都是其他更小妖精的脸庞。

这是极为神圣，又极为可怖的一幕。

千百年来，甚至从前纪元文明天坠开始，所有死亡的妖精之魂都在这里融汇，祂们有的是自己选择了死亡，有的是因为受创过重无法复活，但现在，祂们都融为一体。

那翻涌沸腾的白银之海中，传来源自于过去未来的无数呢喃。

阐述。

无数张妖精面孔，诉说着无数个不同的事件。

有的在讲述自己和朋友的一次开心的聚会，有的在讲述自己诞生时与一个小女孩的接触，有的夸耀自己的武功，有的想要给所有人讲述自己翅膀的美。

无数张面孔，无数种阐述，无数个时间点……其中自然包括了‘过去与未来’，那些‘没有发生’‘不可能发生’‘有可能发生’‘将来会发生’‘过去可能发生’的事件。

妖精之涡，光素熔炉。

它阐述过去，描述现在，讲述未来。

“这，这就是光素熔炉……妖精的源头！”

伊恩睁大眼睛，如若是普通人，根本无法体会这一幕的不可思议，但正因为他是先知，所以他才惊愕：“它——这！这根本就不是只存在于‘现在’和‘这个宇宙时空’的东西！”

“这玩意……”

妖精女皇轻声说道：

“难以置信……”

伊恩此刻完全能理解这点，柯瑞兹恩的想法不可能凭空诞生，他见过银天之门，但肯定也见过其他类似的事物，不然的话，他没道理那么自信地创造出‘永世道途’。

但伊恩却不曾想，这一切居然还能归于妖精。

是的，正如妖精女皇所说。

光素熔炉，正是一个‘不仅仅存在于这个宇宙’的造物。

它存在于过去，存在于未来，还存在于其他平行时空——那些妖精，那些被粉碎的妖精之魂，与光界的纯粹以太融合，甚至超越了祂们原本所在的时空，故而可以道出过去未来的信息，甚至是和现在的时空毫无关系的‘平行时空’的信息！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尊称为血王座的精灵王，精灵哪怕是现在都没有统一。

而那毁灭了延疆的‘不可预测者’……伊恩有些厚脸皮地觉得，那可能是某个毁灭道途中的自己。

至于近三百年后的泰拉深渊，或许就是泰拉世界大战全球同归于尽后，所有生命怨魂中诞生的恶魔文明。

这就是‘光素熔炉’的本质，妖精的‘先知之器’。

过去未来，归于一身，诸天万界，独此唯一。

而且，伊恩还看出了更加重要的一点。

“无限能源……”

缓缓抬起手，按在自己胸口，伊恩体会着自己体内‘以太炉心’的微微震动，他肃然地注视着眼前的无尽涡流，额前的‘星之王冠·指引之星’也浮现而出。

用上自己全部的观测力，无论是星神之礼，指引之星还是预知视界全部都用上，伊恩终于窥见了‘光素熔炉’近乎无限能量的本质。

“从过去未来，所有平行时空中‘借力’……”

“这就是无限能源的本质？！”

卡文，写完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