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新科举补习班(1 / 1)

林起宗是最早抵达北海镇的十几名应试者之一。要知道能上赶着参加北海镇科举的,都是考了多年秀才无望,家里生活窘迫的那种。

来了北海镇两个月,一天三顿白面外加油水足够的鲜鱼肥猪,林童生的体型就跟吹了气球似的,猛涨十几斤,原本瘪瘦的脸也变得圆润了不少。

对于这些积极向新政权靠拢的应试者,北海镇方面给予了很多照顾。除了最初说的十块银元津贴,他们在北海镇的吃住全免,而且每人还发了两套新衣裳和鞋袜,又发了三十元的生活补助。

在等待其他应试者陆续到来的那半个月里,考试委员会还组织林童生他们去了兴凯湖二村的示范农场,又去伯力参观了钢铁厂和火车站,游览了伯力镇的商品交易市场。

在游览开始前,于德利对所有应试者提了个要求,让他们根据参观中所见所闻,就自己最感兴趣的事物写一篇,不拘题材。他打算对这些人的先摸个底,以便有针对性的安排后面的培训课。

对另一时空参加公务员考试的人自然不陌生,它的作用是考察一个人处理问题的分析能力和论述问题是否清楚。其出处并不是什么,而是出自乾隆的话--

十天的游览,让所有人感到最震撼莫名的就是还在建设中的钢铁厂和投入运行的火车。当然了,不管是拖拉机还是奔驰在黑龙江上的汽艇,又或者是兴凯湖岸边的数万亩麦田也让人惊掉下巴,眼珠掉一地。

伯力钢铁厂的建设周期是四年,虽然计划在1795年正式投产,不过那座3200立方容积的炼铁高炉已经立起来了,而且也开始了试生产。

随着出铁口被缓缓打开,火红的铁水喷涌而出,划出一股炫目的流光,这让来参观的每一个的人都感到极度震撼。当得知这座钢铁厂在全部建成后的年产量高达六十亿斤,林起宗和其他童生们顿时眼珠掉落一地。

别说他们了,袁枚和赵翼来参观时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单是七十多米高的高炉就让他们感到头晕目眩。

话说自从高炉被立起来后,那些在黑龙江中游泛舟的赫哲和鄂伦春渔民都会在渔汛开始前对炼铁高炉遥拜一番,祈求有个好收成。

林起宗其实从船到鲸鱼港的那一刻起,就觉得北海镇混不似人间,他觉得自己读过的那些书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北海镇的很多事务都和胶东不同,然而当他听到各种南腔北调的口音时,又明白这里的确是真真切切的人间。

游览结束后,所有应试者便开始绞尽脑汁。跟其他人写火车、写汽船、写拖拉机、以及写麦田不同,林起宗经过反复考虑,决定另辟蹊径,以伯力镇的大市场为题。

之所以会选择这个方向,主要是这货就是个贪吃的,而伯力镇大市场里卖的各种山珍野味又好吃又便宜。再有就是他岳丈在牟平城里开了间杂货铺,专营南北货。

伯力的大市场源于满清时代的,原本一年一度的节日,从三年前开始演变成了常态化的市场。除了冬季和初春的六个月,剩余的半年时间这里都是热闹非常。

每年过了春季渔汛,收获满满的赫哲人、费雅喀人和锡伯人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要么驾着自家的快马子船,要么坐上北海镇的客货两用平底船就来交易了。

他们到了之后,首先要凭着身份卡去市场管理部登记,再领取一张单据,然后就可以进去摆摊卖货。

曾经有个办事员想在登记环节上捞一笔,趁机吃拿卡要。为了不被发现,那人还专门找了个三脚踹不出个屁的老实人讹诈,对方也忍气吞声的给了一张貂皮。

然而那个办事

员不知道的是,市场管理部的屋里屋外早都安了监控;他前脚收了东西,后脚治安警署的人就找过来了。之前收的退回去不说,还被罚了两个月的薪水,而且架设在集市内外的大喇叭用普通话和满语两种语言通报了此事全过程。

边民们自此都说,赵王在大市场里放了三只眼的马王爷,专察善恶。谁敢干坏事,治安警就把他捉了去。赵新得知后只是一笑,他对此也不想解释,保持点神秘感正好,让那些试图火中取栗的更忌惮。

林起宗注意到,在大市场里进行交易的边民都很讲信用,待人接物也很和蔼,一扫他印象中的印象。市场内山珍奇货琳琅满目不说,各家摊主卖完东西后都会主动去税务所交税,一分不差,甚至有人还多交。这让他很不理解。

不过当他和一个通晓官话的赫哲人摊主询问后才得知,这点税钱跟以前参加要进贡的东西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满清时代说是一户贡一张貂皮,可一村一姓除了貂皮还要进贡海东青、鲑鱼、木变石等等,都要分摊到每家边民头上。再者,以前朝廷赏的那些东西里除了粮食布匹和针头线脑,铁器极少。谁家要是有口小铁锅,那绝对让周围人羡慕死。

林起宗当时问那赫哲人:

摊主笑着道:

林起宗听了很是震惊。像他这样常年埋头功名的人,本来应该对物价没什么概念;可因为他岳丈从事的生意,这货又经常上门打秋风,一来二去,对铁器的销售价格也知道一些。

乾隆时代的民间冶铸业主要集中在于长江以南,尤其是闽粤和江西。以江西兴国为例,货源地的批发价是每斤熟铁一分白银,运到北方至少是3~4分一斤,八斤重的铁锅单就成本而论是3钱银子。铁匠铺和杂货铺再赚点,到了老百姓手中就要五六钱银子,换算成制钱的话就是550~700文左右,实在不便宜。

十几名应试者们的在三天后就被送到了于德利的案头,林起宗的文章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货在家时因为以替人代写书信谋生,首先字就写的很不错,一水的蝇头小楷,看上去赏心悦目。再者,他通过市场管理部人员勒索被查之事,说明了什么叫然后点明主题,对赵新歌功颂德了一番。

林起宗自以为写的很有新意,然而包括他在内,所有应试者的文章在汪中看来都是狗屁不通,而且拍马屁还拍不到点上。

好吧,到了这时候,抵达北海镇的应试童生已经凑够了四十人,于是考试委员会早就准备多时的培训班开课了。

培训班的课程为期十天,地点就设在了北海镇行政学院。每天从早八点到晚八点,讲授的内容除了有汪中、段玉裁、焦循三人的四书文和申论课程,行政学校也派了几个老师,专门就北海镇的各个部门所对应的学科,以及行政、工商、司法、军事、工矿、科技、财税、贸易分别做了讲解。

林起宗懵懵懂懂领了厚厚的一本补习教材,听完第一堂介绍课之后才明白,原来北海镇不光是以八股文论英雄,就算通过了科举,还要去行政学校进行为期一年的学习,通晓一门或几门专业知识。然后从最底层的吏员做起,至少干上三年才能成为官。而要成为一县之地的父母官,没有五年以上的底层为吏经验和多次培训,想都别想。

培训班的课程非常紧密,从早到晚一堂又一堂的课,让林起宗每天吃饭的时候都是两眼发直。幸好培训班早中晚三餐的伙食还是不错,午晚餐的菜里不是鱼虾就是猪肉羊肉,总算让他免去了的困扰。

其实清代的科举

考试一样有考前培训和补习机构,而且远盛其他朝代,包括官办和民办在内,各种层次不一的书院遍及全国乡村和城市,总数达到了四千三多所。这其中就有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从唐玄宗时代就开设的丽正书院,还有闻名于世的四大书院,除此之外还包括了给闽粤士子们开办的正音书院。

这些书院一般是一个月上四天课,两天官课两天师课,其他时间都是耍,呸,是自习。

另外知名的书院在科举上都给优待政策,学政会单给几个录取名额,否则也没人再去上了。每科最少录取四名,而且考棚单设。

除了上课补习,官办和民办书院还会根据学生的成绩发。

膏火,原指灯油。自宋、元书院兴起,就成了学生补助的代名词。读书这回事,自然是要夜以继日的,当然也就没时间搞副业谋生。古人进学路漫漫其修远,若是没有这笔养士费的支撑,不知会让多少学子止步,更不用说家境贫寒的。

不过膏火银也不是那么好得的。好的书院除了入学难,等进入书院还有优胜劣汰,每个月都要做排名。

以江西的白鹿洞书院为例,除了诗课、经古课、策论课、举业课等八课外,又加设和;排名在前二十的童生每月可得膏火银一两二钱,二十名外到四十名的是,每月给膏火银六钱。

林起宗以前也去过宁海州的书院听课补习,最好的时候曾拿过四钱的补助。然而童子试这种东西既要考才学,又要凭运气,时运不济任你写出花来也没用。更何况登州府的生员录取比例本来就低,八股文比他写的好的人大有人在,所以后来他索性也不去了。

回到北海镇的考前补习班这件事,第一次参加新科举的秀才和童生们无疑是幸运的,无论是汪中、段玉裁还是焦循那都是驰名江南乃至天下的经学大家,甚至刘台拱和洪亮吉也被于德利请回来上了两堂课。

所以在林起宗看来,能得到这些人的亲身辅导,就是考不上以后当个经历讲给别人听也是脸上有光。不过很可惜的是,直到培训班结束,汪中给林童生所做文章的批语还是。

话说赵新回到北海镇的第三天,一大早便来到了新建的考试院。到了地方下马车一看,只见诺大的空场上围着一圈两米高的灰瓦白墙,靠北的一侧并排立着两栋孤零零的三层楼房,虽然外观被刷的雪白,可样式就跟赵新小时候见过的筒子楼教学楼一模一样。

在楼房的东侧,又建了一圈两米多高的红墙,目测占地有三四亩的样子。从外面望去,只能看见院子里屋脊上的灰瓦,也不知道里面是干嘛用的。除此之外,院墙下每隔五米还栽着一颗白皮松,总算还有点绿色。

赵新扁了扁嘴,不自觉的回头望了望南边。在白墙外的隔壁,就是规划中的北海镇高等理工院,因为要精心施工,打造成整个东亚最优美最先进的大学,如今那里才刚挖好地基。

跟考试院的筒子楼不同,高等理工院的所有建筑是专门找人画的图纸,采用了攒角歇山顶的中式设计,贸易部为此还花费巨资,甚至通过和珅管家刘全的关系,从关内采购了大量生漆、桐油、汉白玉和绿色琉璃瓦。

或许是察觉到了赵新的不满意,头天从富尔丹城赶回来的陈青松趁汪中等人不注意,低声对赵新道:

赵新无奈的道:

赵新点点头,抬手指着那座单独的院子问道:

赵新说罢,抬脚便朝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