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不到,灰尘不掉。想让英国人低头,还得在战场上见真章。
目前北海军的仆从军在印度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八千人,也就是三个团。其中两个团驻扎在英属马德拉斯管区的南部,和英国人的上万大军针锋相对。另外在本地治理南部的古德洛尔还有一个营,那里也是法属殖民地,北海军南亚舰队的驻锚地就设在那里。
对于英国军队,丁国峰的策略是敌不动我不动。只要牵制住上万英军,确保他们无法将兵力投入到德干三大政权的混战就行。
法属总督勒克莱尔虽说已重返总督宝座,可他就是个光杆司令,而且这厮属于保皇党还乡团性质,暂时还得不到欧洲方面的支援。作为赵新和伊丽莎白夫人之间协议的一部分,今年1月份的时候,北海镇通过巴城军管会向勒克莱尔提供了五十万西班牙银币的借款,用作他招兵买马的活动经费。
勒克莱尔这几个月曾三次到帕扎亚赖拜访丁国峰,力图劝说他对英军发起进攻,再通过海军的封锁,迫使马德拉斯方面投降,然后两家瓜分英属殖民地。
他这么想是有历史情结的。“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期间,法国人曾短暂的占领过马德拉斯,签署后又交还给了英国。
问题是丁国峰才不想替法国人流血呢,即便是流仆从军的血也不行。一个仆从军士兵从进入军营到投入作战,要经历六个月的不间断训练,下级军官更是需要八个月,期间的人员成本、时间成本、装备成本非常高。尤其是让这些农民出身的家伙掌握队形作战和刺刀战,北海军训练部可是操碎了心。
再者北海镇也没兴趣在印度占领大片殖民地。能在这里有个不大不小的据点,给华商歇歇脚,当个跨洋贸易的中转站就行。那个位置早就选好了,就是南面丹麦人的据点特兰奎巴。
按赵新的话说,要是勒克莱尔有权将路易斯安那转让给咱们,那打一下也无妨,可惜他屁的权力也没有。别说他了,目前就是路易.夏尔也无权转让,他首先要做的是先从西班牙那里要回来。
所以法国人还是洗洗睡吧,这场战争他们只是个龙套。
就在邓达斯走后的第三天,一支由五千名泰米尔土著和三千多匹牛马组成的庞大运输队,运载着大批北海镇制造的火药和武器,在一个营的仆从军和一千名法属雇佣兵的护送下,朝着西边的宾格拉姆出发了。蒂普苏丹的儿子阿里王子会带着大批人员在那里接应,然后将物资运回首都。
如今迈索尔方面已经夺回了割让给英国人的塞勒姆地区,再加上丁国峰和坦贾武尔苏丹的秘密协定,从本地治理到迈索尔王国的物资交通线已经彻底通畅。
也就在同一天,北海军南亚舰队所属的五条大型运输船从本地治理南面的圣大卫堡港口起锚升帆,带着大批的粮食,在三条千吨级护卫舰的护送下,向着南亚大陆西侧沿海的贾拉拉巴德港而去。
还是在今年年初,赵新命令将之前从荷兰人那里缴获并修理好的五条戎克船调拨给南亚舰队,又从郑文显的第一分舰队里调了两艘机帆船炮舰过去。这使得南亚舰队的实力大增,成了孟加拉湾西部的海上霸主。
再有一个月,南亚大陆的雨季就要到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什么战争也打不下去,只能等到11月再说。所以丁国峰要赶在雨季之前,赶紧给蒂普送点东西,要不到时候洪水一泛滥,陆路交通运输就会全部中断。而在海上,由于迈索尔王国根本没有海军,无力应对孟买方面的英国海军封锁,所以丁国峰只能水陆齐发,来个千里大支援。
由于大部分兵力都要看住英国人,使得丁国峰无暇顾及被确定为囊中之物的特兰奎巴。他来了本地治理后从法国人那里获悉,丹麦人在特兰奎巴建有一座大型要塞堡垒--丹斯堡。依靠着从法国商人那里收集来的诸多情报,丁国峰推断要想完全占领那里,至少得出动一个团的兵力才够用。
所以他目前只能耐心等,等到雨季来临大家偃旗息鼓,各回各家,他就能腾出手去收拾丹麦人了。
地盘大了,事情就多,按下葫芦浮起瓢,西边暂时消停了,大洋彼岸的金门又出事了。
1794年5月中旬,刚在伯力下船,准备去视察钢铁厂的赵新接到鲁奇发来的电报。西班牙三千大军来犯,他保证将歼灭来犯之敌,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教训。
鲁奇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目前驻扎在金门地区的海外兵团人数已经突破了一千两百人,兵力算是相当雄厚。此外赵新在春节前去接他的时候,还带去了大批的弹药和生活物资。只要不浪,打赢对手轻而易举。
他在电报中提出,鉴于本次作战的目标不光是要打垮西班牙军队,同时还要将东部的中央谷地收入囊中,所以他请求再向金门输送至少两千到三千移民。
赵新和随行的陈青松商量了一下,对方表示很为难。如今民政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嫩江平原的农业开发,目前从胶东来的移民都会被送往黑龙江城和墨尔根安置,根本腾不出多余的人。不过这种事自然难不住赵老板,等视察结束,他已经有了主意。
几天后,“29人委员会”半数成员在富尔丹城召开每个月的例行会议。在会上,赵新拿出了一份方案,提议在图门江下游南岸地区招募朝鲜人移民金门。与会众人经过讨论,最终达成一致,不过还是适当调整了人数和人员比例。即第一批先运过去三百户,人数控制在1000~1500人之间;如果半年之后效果好,再送五百户过去。
话说图门江下游的南岸地区虽然到手,可北海镇也就此背上了一个大包袱,原因就是李朝治下的北方五镇实在太穷了,基本上要啥啥没有。这几年清军的驻扎,更是令当地官员和百姓叫苦不迭。
北海军进驻后,发现当地普通百姓日常竟然以瞿麦为食,很多人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冬天只能穿着狗皮制作的衣服御寒。以前满清虽然每年都在庆源和会宁进行互市,可由于李朝仅允许指定的商人参加,不许民人贸易,使得普通老百姓根本享受不到互市的好处,反倒是备受压榨。
原本因为打仗,图门江南岸的李朝百姓很多都逃难去了富宁郡;一些村子别说人了,连鸡啊狗的都看不到。然而才过了一个多月,当情报局的暗线开始散播北海军在庆源府和稳城发赈济消息时,很多实在活不下去的家庭陆续又偷偷跑回来了,甚至还有不少浑水摸鱼的家伙。
李朝方面对此是又气又恼,不过富宁郡的地方官却因流民压力减轻而暗暗窃喜。
然而这些人到了地方才知道,北海军的赈济根本不是一次性的给粮食,而是发粮食卡,每次只能拿到三天的口粮;而且所有领赈济的人都要对照李朝官府的黄册进行登记,同时发放带有照片的临时身份卡。
如此一来,那些从富宁郡、西水罗和镜城等地来混饭吃的家伙就面临一个选择,是留在本地落户,还是拿着三天的口粮开溜?
通往各地的驿道已经被北海军设置了盘查哨卡,宽进严出,基本上回来了就别想再走。要想跑就只能钻山,可就算是走山里,等回去了,那点口粮也在路上吃光了。
随着留在图门江南岸的李朝百姓越来越多,下一步如何安置就成了北海镇要解决的问题。当春耕开始,人地不足的矛盾愈发突出;图门江南岸适宜种植的耕地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地力贫瘠单产低,不足以养活这么多人。以前赵新的想法是把一部分人送去东西伯利亚,现在好了,开发新大陆去吧。
鲁奇接到北海镇的电报,第一反应就是我靠!合着委员会把他这儿当垃圾桶了,不想要的都往金门送。他之所以有此抱怨,是因为如今的金门人口构成可谓是东西南北大杂烩。
这里有北海军的教导连,有军校的实习学员,有苦叶岛保安队的成员及家属,有婆罗州的嘉应籍客家人,有满八旗和汉八旗降兵及家属,此外还有绿营俘虏、前白莲教徒、前土匪、米沃克印第安人,甚至还有逃跑过来的黑人奴隶,这要是再来一群朝鲜人,真可谓“群英荟萃,萝卜开会”。
从1794年2月开始,随着科洛马金矿发现的消息传回北海镇,赵新便决定加大对金门的人口输送。除了婆罗洲支援的矿工,民政方面一通扒拉实在没人,最后只好从虾夷地和苦叶岛服完劳役的人员中继续抽调了两千人,然后由惊雷号一股脑的送了过来。
鲁奇虽然感到“悲愤”,可还是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这封由赵新署名的电报中说的很清楚,关内新移民首先要满足嫩江平原的农业开发战略,同时还要向苦叶岛的石油开采项目输送人员。要知道粮食安全才是重中之重,北海镇之所以敢广撒粮食养活这么多人,全靠大规模的农业机械化投入和足够的石油供应。一旦石油跟不上导致粮食减产,虽说不至于“嘣噔”,可还得浪费大笔资金买粮食。
“您说的都对,都有理!”鲁奇心里腹诽着赵新,随手将电报纸交给参谋存档,然后便将注意力转向了和西班牙人的战事上。
金门方面能获悉西班牙军队来袭,其实还是那两个黑人奴隶带来的消息。
十八世纪的新西班牙总督区跟美国一样,还普遍实行着奴隶制,历史上直到1825年墨西哥独立后才被彻底废除。这些奴隶中除了印第安人,也有大量的非洲黑人。从十六世纪初到十七世纪中期,前后有差不多八万多名黑人被运到了墨西哥,繁衍至今,已经超过了五十万人。
黑人奴隶在墨西哥广泛分布于沿海的种植园,也有一些在军队中服劳役,属于士兵和军官的私人财产,地位比印第安人还不如。由于过度的劳累、饥饿、疾病和非人的待遇,奴隶逃跑和反抗事件时有发生,不过绝大多数情况都会被毫不留情的镇压。
两个黑人奴隶的情况也是如此。他们因为实在耐不住饥饿,夜里去伙房偷吃了几块面包,结果被哨兵发现,第二天每人吊起来抽了二十鞭子。之后二人越想越气,便决定逃跑;往南走等于自投罗网,就往东进了圣克拉拉山脉。谁知俩糊涂虫在山里迷了路,等他们被进山打猎的海外兵团士兵发现时,只剩半条命了。
得知有三千西班牙军队要来攻打自己,鲁奇的小心肝也是扑腾乱跳。这跟欺负只有几十名守军的据点不同,西班牙人动真格的了。
好在海外兵团的军官们都是北海军中久经沙场的骨干,虽说不太了解西班牙军队的实力,但想来也不会比沙俄强哪去,于是他们很快制定了一个“诱敌深入”的计划。
即通过小规模的步步抵抗,放弃圣何塞瓜达卢佩和圣克拉拉德阿西斯,大踏步向北撤退,将敌军主力引诱至金门要塞南面的丘陵地带决战。同时利用金门半岛的狭长地形,将一个营的兵力埋伏于圣布鲁诺山里,等时机一到,便会对敌军侧翼实施包抄,截断退路。
随着大战日益临近,金门要塞内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为了缓解不安的情绪,海外兵团的不少女眷家属就去了还没盖完的道观里上香祈祷。而在那些烧香拜神的人里,居然还有几名身穿兽皮衣的印第安男女。
说起这座道观也很有意思。在年初送来的那批移民里,有个名叫马本初的老道士。鲁奇在看花名册的时候觉得挺神奇的,谁知等他找来那名道人一问才知道,敢情这位是当初被赵新他们从广东给抓回来的。
好吧,马本初就是七年前两广总督孙士毅从三元宫请来,打算用“阴门阵”破雷神号大炮的那位道士。没成想做法失败不说,他自己也和孙副将、黎大刚等人一起被赵新他们俘虏,送到虾夷地挖煤去了。
马本初虽然“降妖”失败,可他的的确确是罗浮山龙门宗的传人。到了虾夷地煤矿没多久,就凭着精通医术和草药脱颖而出,被指派到了煤矿上的医疗所当大夫。别看此人当年一副须发皆白的模样,其实都是为了营造人设染的,真实年龄只有四十五岁。
煤矿上的生活苦啊,虽然北海镇在吃穿上不亏待,可没有精神寄托的日子实在能把人折磨疯。于是过了一年,马本初借机向看管人员请求,能不能在这里建一所道观。
看守人员问你打算供什么神仙?马本初说贫道要供奉斗姆元君。此神明为天上诸星之母,有三目、四首、八臂,乃是元始天尊之先天阴气所化,常行仁慈,救拔众苦,如同佛教里观音菩萨一般。
赵新得知后专门查阅了一下“斗姆”,觉得不是多大的事,就同意了。
随着那座规模不大的简陋道观落成,一众挖煤的苦役犯自此也有了精神寄托,不光打架斗殴少了许多,连后来的很多白莲教徒也转变了信仰。就这样,马道长在矿区上一边守着道观,一边给人看病,渡过了整整六年,期间还收了十几个弟子。要不是民政不让他发度牒,没准还真能在虾夷地开宗立派。
鉴于马本初在安定苦役群体精神状态上的功劳,民政在三年前便结束了他的刑期,还送他去了北海镇中心医院呆了一段时日,和洪涛、吴显厚、王锡琛等人在医学上做了一番探讨,获益匪浅。
去年年底,马道长听说要招人去金门,想都不想就带着两个徒弟报了名。他在北海镇中心医院的时候曾被洪涛忽悠过,说大海的那一头就是上所说的“东海之东的扶桑”。他觉得自己今年还不到六十,身体健康,能去看一眼也是不虚此行。
鲁奇和马道长聊过后,便动了心思,想以中国本土的宗教信仰抗衡西班牙的传教士,再加上治病救人,拉拢更多的印第安人。马本初也正有此意,于是说干就干。
仅过了三个月,七座里外散发着水泥气息的毛坯房就在金门要塞的东南方落成了。虽然庙宇的院落和内外装修还未成型,可几座用木头和泥土雕刻的神像已经被急匆匆的送上了祭台。
玉皇大帝、斗姆元君、慈航真人、关圣帝君自然都是少不了的,不过在其中一所配殿里,还供着两尊不知名的神像,头上还盖着红绸,看上去神秘兮兮的。
神像揭彩的那天,当马道长取下红绸,鲁奇对着两尊慈眉善目、面带五绺长须,身穿道衣,而且脑袋上顶着狼头冠和鹰头冠的家伙上下打量了半天,好奇的对马本初问道:“这是啥神仙?”
“无量天尊。”
马本初一甩拂尘,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道:“大人不是要贫道广招印第安人信众吗?此二尊乃鹰神和狼神是也,正是为彼所设。”
鲁奇哈哈大笑,心说“I服了U”,冲马老道比了个大拇指道:“真有你的!”
马本初手捋长髯,面不改色,心说这算什么,要不是那位赵王坚决不让给自己立雕像,他甚至还想给他专门盖座殿呢!
贾拉拉巴德就是现在曼加罗尔。说了这么多迈索尔和英国人的恩怨,其实早期争端的源头也是从那里而起。1763年,蒂普的父亲海德阿里征服了曼加罗尔,直到 1767年,曼加罗尔才归他管理。从 1767年至 1783年,曼加罗尔由英国东印度公司统治,1783年,蒂普苏丹从英国人手中夺了回来,并改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