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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会审了。
大理寺卿吴书,刑部尚书张方旬,御史中丞隋肖峰高坐上首,大理寺卿吴书居中。
大理寺卿吴书还从蕃坊找来了几个东瀛人。
其中就有日本浪人三上千雅和北条大翔,他们都曾是倭国一方诸侯麾下的武士。
他们不仅精通汉语,而且对于倭国政局非常了解。
在验看了藤原姬香留下的书札之后,他们非常肯定地向三法司大佬证实,这份信札上的印钤,确为鲸海神宫神主的印钤,其真实性毋庸置疑。
并且,他们还用汉语,向三法司的大佬详细介绍了倭国现在的政局。
他们所说的日本国的情况,确实如那三个到大理寺来报信的东瀛忍者所言。
接着,三法司便提审一众人犯。
山阴兵马都监楚源现在只求速死,而秦熺和林一飞也完全没有了抵抗的念头。
他们自己就是官,而且是高官,很清楚从三法司联合升堂的那一刻起,这案子就已经定下来了。
提调他们上堂,不过就是走个流程,还有什么好抗拒的。
况且,整条证据链完整、确凿,他们很光棍地当堂又招供了一遍刺杀阴谋的前因后果。
御史中丞隋肖峰坐在上面,脸色非常难看。
作为秦桧的忠实走狗,这些年来,他帮着秦桧可是咬了很多人。
在秦桧死后,新科状元杨沅带头诉秦桧之罪、为岳飞申冤。
为了自保,他又发动御史台的人,为秦桧百般辩解。
甚至翻出杨沅在枢密院勾搭女官,痛殴上司的事来,想把杨沅搞臭。
结果,今天他作为主审官,却不得不在这里定秦桧之罪。
而且,秦桧之子都当堂招供了,他想为之回旋都没有机会。
此案定谳之后,他的前程堪忧啊!
隋中丞自忖,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削职为民吧。
而他现在还要参与对一众人犯的定罪,这些人定了罪,才能定他的罪,至少是一個玩忽职守,有重大过失,他那心情就可想而知。
最终,秦熺、林一飞等主要涉案成员,按照罪责轻重,分别被判以磔刑、斩刑和绞刑。
在西方文化中,斩首才是高贵的死法,绞刑才是平民的待遇。
但是在东方文化中却恰恰相反,被判绞刑,才是较为宽宏的死法,因为能留一个全尸。
这些犯官的家眷,则按犯官的罪责大小,分别流放各处。
其中秦家被流放去了崖州,由当地的吉阳军编管。
这一流放,赵瑗才想起,绍兴八年,曾上书大骂秦桧是国贼,请求官家诛杀秦贼的枢密院编修胡铨还在海南岛呢。
当时赵瑗才十一岁,自然是不知道此事的。
不过近来为岳飞申冤的奏本很多,其中就有不少人提及了当年的胡铨。
赵瑗便向吏部询问这个胡铨的下落,得知这位仁兄还在海南岛活蹦乱跳的,心中大为欣喜。
赵瑗立刻下旨为胡铨平反,并且提擢他为吏部郎官。
人家遭了这么多年的罪,而且十七年前就已经是枢密院编修,正常升迁的话,现在可就不只是一个吏部郎官的级别了。
所以吏部和宰执们也没有理由反对。
旨意颁出,立即便发往崖州,此时罪囚家眷才刚刚上路。
“童夫人”秦葭月如今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少女,出落的如花似玉。
按照原本的历程,她现在应该已经是吴国舅的妻子了。
不过,在秦家出事以后,吴国舅家已经果断退婚了。
所以,她也要被流放海南岛。
不过,秦桧父子毕竟是做到过大宋最高文职和武职的人家。
这样的人家落难,差役胥吏们是不敢对他们的家眷过于欺凌的。
至少他们是不敢因为秦家女眷的美貌而动不轨之心。
秦系力量还远没有消失殆尽呢。
况且秦桧独相十八年,这十八年中,大小官吏的选拔任命都要经他的手。
就算不是他的党羽,而是公事公办提拔起来的官员,多少也得承他这个情。
被发配崖州的秦家人,现在是以第三代秦埙为首。
秦埙也就是上一科的探花郎。
杨沅记得这个秦埙的儿子、孙子,很是出了几个忠君爱国之辈,历史上曾经为了守护大宋城池而壮烈捐躯。
如今秦氏族人的命运发生了变化,也不知道秦氏后人最终会选择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希望他们知耻而后勇吧。
福宁宫里,官家赵瑗和晋王赵璩坐在椅上聊着天。
秦桧的罪行已经晓谕天下,但他如今的罪名是谋反和弑君。
并不能因此平反岳飞之“罪”。
于是,赵瑗下旨,令大理寺重审岳飞一案。
当初就是大理寺给岳飞定的罪,现在又得由大理寺来给岳飞翻案,而且这个案必须翻。
这已是大势所趋。
对于台谏官们来说,这个案翻得好不好,翻到什么程度,决定了官家在清理台谏系统的时候,会对他们有多么大的制裁力度。
对此,台谏系统的所有官员,全都心知肚明。
负隅顽抗是不现实的,况且一群甘为秦桧作狗的人,能有什么节操呢?
他们清楚,官家不仅是为岳飞翻案,而且想用这件案子,把首相万俟卨拉下马。
可是他们没得选择,死道友莫死贫道,他们只能打起精神,重审当年岳飞一案。
曾经在岳飞冤案中起了重大作用的万俟卨,如今就很难过了。
“台谏,我是必须要拿回来的。”
赵瑗对赵璩严肃地道:“元丰改制以后,台谏就从由皇帝掌握,变成了由宰相掌握。
改变的原因是,台谏直属天子时,台谏官们为了能让自己‘有所作为’,对于两院任何政令都指手划脚,导致朝廷诸般政策无法落实,国家运行严重迟滞。
可是改由宰相掌握之后,这个问题解决了,却又出现了新的问题,那就是一旦宰执想党同伐异,台谏就会变成宰相攻讦异己的一口利刃。
尤其是经筵官多出于台谏,而经筵官经常接触天子,最能察觉人主动息。
如此一来,宰相既能控制着朝廷喉舌,又能掌握着君主的一举一动,这是极大的弊端。”
赵璩懒洋洋地道:“官家方才也说,当初就是因为台谏直隶于天子弊端太大,这才改由宰相管辖。
如今宰相管辖也不行,又要再拿回来。可拿回来以后,重新直属天子的弊端,那又该如何是好?”
赵瑗叹息道:“这正是我要找你商议的原因。台谏掌握于皇帝之手,有弊有利。掌握在宰相之手,同样有弊有利。
我又不能把它凌架于皇权和相权之上。毕竟台谏的官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
赵璩蹙眉道:“这倒的确是个问题。”
赵瑗道:“璩哥儿,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这件事我是有所思量的。但还是希望你能帮我想想办法。
绝对的万全之策,当然未必会有。但是我们已经知道的弊端,总该想个办法把它弥补了才好。”
赵璩听了,便翻个白眼儿道:“以前你我要各自做出一副奋发之态,来争那皇储之位,辛苦的不得了。
如今你已经做了官家,尘埃落定,我就该马放南山,逍遥自在,结果可好,我现在反比从前更加辛苦,这是何苦来哉?”
赵瑗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时候奋发过?再说,为兄还叫伱做过什么事么?你要不做,那也成。以后不管是朝会还是御前会议,你都必须参加,朕不准假。别说你头痛脑热了,就是缺胳膊少腿了你也得来。”
赵璩叹息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你一个人辛苦就好,非要拉上我。好啦好啦,这件事我帮你参详参详就是,下不为例。”
赵瑗哈哈一笑,道:“这才对,自家兄弟,你不帮我,谁能帮我?”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便微显凝重起来,问道:“璩哥儿,那三个东瀛忍者,还不曾找到么?”
赵璩摇了摇头:“临安固居的人口有七十多万,流动人口有三五十万,足足百万之众,区区三个人往人堆里一藏,我们往何处去找?”
那时候的临安城可比后世的杭州市小太多了。
人口居住密度比后世的杭州还要大的多。
以当时的条件,想在这样的人口密度中排查找人,实在是难如登天。
赵瑗不禁蹙眉道:“他们来去无踪,能够刺杀先帝,能够在大理寺门前来去自如,这种人就算眼下对我朝廷没有恶意,却也不得不防。”
其实赵瑗的这个担心,赵璩喊杨沅到孤山别业陪他吃酒的时候,就跟杨沅聊过了。
当时赵璩的担心,大体与此刻的赵瑗相似。
不过,他已经听杨沅为他仔细分析过了,心中有数,自然不慌。
这时一听官家有此担心,赵璩便道:“东瀛忍者,专习潜行匿踪之术,擅长侦察刺杀,确实有些叫人防不胜防的本事。
不过说到底,他们就和咱们军中的斥候一样,也没太大的区别,官家会担心我军中斥候危害之大吗?”
赵瑗想了一想,扬声唤道:“小骆。”
骆听夏应声而现,宛如一道鬼影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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