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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羽婵提着药包走进薛冰欣的房间时,薛冰欣已经拉过几案,往上面摆起了吃食。
冷羽婵默默地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薛冰欣白了她一眼,嗔道:“你还有功了是吧,洗手去。”
二人拿起筷子,刚吃了没几口,送索唤的闲汉就来了,双手各提一个大食盒。
冷羽婵听见动静,就叫他送进了薛冰欣的房间。
那一样样的菜肴拿出来,薛冰欣眼睛都看直了。
家常便饭嘛,谁会吃太丰盛?
再加上她们就俩人,所以平时点的吃食并不多。
可是这两个大食盒,都能摆成一桌丰盛的酒席了,而且都是用料极昂贵的菜肴。
“你……你这……你不过了呀,花这么多钱?”薛冰欣等那闲汉走了,便没好气地训斥冷羽婵。
如果换做知道自己快要变成自由之身以前,冷羽婵这时就会得意地告诉她,这是杨沅给她点的,好气气这个小婊砸。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心疼薛冰欣,生怕说出真相,会让她伤心难过。
所以,冷羽婵吱唔了一下,才道:“这不是……向你赔礼道歉嘛。”
薛冰欣拍拍胸口,豪爽地道:“行了行了,咱俩谁跟谁啊,我心胸多宽广啊,还真能记恨你呀?真是的。”
一边美美地品尝着可口的食物,薛冰欣便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以后不要这么乱花钱了,攒着些。
如果伱三十岁时不想长留宫中,出宫后总要生活的。自己过也好,嫁人也罢,手头有些体己钱,总是更方便一些。”
冷羽婵听得替她心头一惨,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
薛冰欣一见慌了,连忙丢了筷子,过来揽住冷羽婵,为她擦着眼泪,柔声安慰:“好啦好啦,说你像小孩子,怎么还真像小孩子似的。
反正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会照顾你的。你留我也留,你走我也走。
你若是到时候寻不到個中意的人家,那人家就陪你过一辈子,你没钱用时也别怕,我还有攒嘛。”
这样一说,冷羽婵哭的更大声了。
呜呜呜,其实薛猪猪也没那么坏嘛!
可是,要二郎再从宫里办个人出来,应该会麻烦的吧?
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人家就把从“一捻红”那儿学来的本事好好琢磨琢磨,以后把二郎侍候的舒舒服服的,到时再央求他帮忙,给冰欣也换个自由身出来,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今晚,丹娘带着青棠也赶到了风味楼。
明天郎君要考举人,于她们而言,这可是大事,不亚于送丈夫上战场一般的庄重。
就连曲大先生都特意赶来,对杨沅仔细讲解了一些自己当初考举人时的经验。
才二鼓,风味楼就打烊了,唯恐影响到杨沅休息。
杨沅实则毫无睡意,无奈盛情难却,只好回到房中,把文章再默一遍。
刚默到一半,宋老爹就在外边吼了起来:“怎么还不休息,明天科考打不起精神怎么办?”
杨沅无奈,只好把已经快翻烂了的笔稿就着灯火烧了,然后登榻休息。
厨下,鹿溪和丹娘动手,青棠打下手,正连夜给杨沅做吃的。
杨沅要“锁院考”三天,三天之内,就蹲在那小小的考间里边,哪儿也去不了。
吃的东西就需要事先做好,所以只能选择一些方便储存、不容易变质的食品。
可是两位姑娘又想要郎君吃的尽量可口,那只能变着法儿地为他做些美食了。
翌日天明,鹿溪、丹娘、青棠、宋老爹,齐刷刷地去为杨沅送行。
一路走过青石巷中,早起的邻居看到了,也都献上了自己真挚的祝福。
读书学文是最受人尊重的,杨沅要考功名的事儿,如今可是在整个青石巷都传遍了,巷中街邻谁不关注。
鹿溪等一行人雇了三辆大车,只为让杨沅少走几步路,积攒体力。
临安府的考场外人山人海,考生数千人。
这还是不能在太学、国子监那边报考的散学生。
而送他们来考试的人,更是数倍于学子,以至于街路拥塞,虽然车马都要停在外面,想挤进去也难。
考场门前,兵丁戒备,两边支起了棚子。
送考的人至此全被拦住,考生验过浮票,就要先进两边的棚子进行检查。
棚子里,考生要脱个精光,全身查遍,衣袍冠靴、文房四宝,全都要细细地查验。
就连他们携带的面食等点心,也都要一个个掰开了,查验其中有无夹带。
杨沅与鹿溪、丹娘等告别后,进了棚子接受检查时,还真看见好几个被查出有夹带的考生,或者是考生形貌与“浮票”记载不符的被揪出来,衣衫不整地拿去惩办了。
有夹带的倒好说,查出小抄,那就罪证确凿。
至于说冒名顶考的,虽说那浮票上没有照片,对于形貌特征记载的非常简单,可是一旦被发现,惩罚极重。
而能代考的,都是考过了有功名的,你得给人家多大的好处,才能叫人家舍得功名前程来帮你作弊?
所以,哪怕形貌记述简单,要要找个形貌符合的人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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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位考生的形貌上就记载着体矮而瘦,无须。
结果持“浮票”来考试的人,倒也不是很高,却很胖。
须嘛,他也没有,但他那青渗渗的胡茬子实在是……
他被拖走时还在大呼,自己只是最近吃的太胖了……
杨沅走的是“锁厅试”考生的专门通道,这个通道考生比较少。
而且因为他们本就有官身,检查起来也要尽量给他们留些体面,所以倒还好。
他顺利通过检查,进入考场,便被引到了“锁厅试”考生的区域。
虽然都是一间间的小号房,不过他们这一片区域相对显得不是那么逼仄,置身其间还算舒适一些。
杨沅找到自己的号房,把吃食和文房四宝放好,面前的小板板放下来,便轻轻研着磨,籍此平稳自己的情绪。
不然一旦慌乱起来,把背好的文章忘个干净,那就完蛋大吉了。
等考生全部就位,主考官就在帐帘外挂起了今日第一科考试的考题。
随即就有兵卒举着写了考题的大牌子,在一排排号房前缓缓游走起来。
杨沅一瞧那牌子上的考题,果然和自己拿到的考题一模一样,不由得心中一喜。
他铺开考卷,提笔润墨,凝了凝神,便用工整的楷书认真书写起来。
这科考,唐朝时候是一年一考,宋朝早期也是这个规矩。
后来陆续调整,到如今已经正式确定为三年一考了。
不过,今年已经举行的进士考,是秦桧为了推自己孙子上位当状元,特意寻个由头,请天子加的恩科。
因此明年才是三年一轮的大考,所以杨沅只要这次“举子试”成功,明年三月就能参加“礼部试”考进士了。
杨沅的书法倒也谈不上多好,好在宋人在有些方面挺务实的。
比如他们就没把诗词歌赋列入考试内容,因为他们觉得这与治理国家要考较的学问并不相干。
书法也是,唐代科考对于书法的优美很讲究,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但宋朝已经施行“糊名制”和“誊写制”了。
不仅考卷上考生的姓名要糊起来,而且为了防止在考卷中做记号,考官阅的卷子,都是由书吏们重新誊写一遍的,并非考生原稿。
所以,宋代虽也有“判书优”的说法,实则在科考中根本没有得到贯彻。
考官只看内容,卷面整洁即可,倒不太在乎书法这种和诗词一般花里呼哨的东西。
因此一来,杨沅这楷书,便也拿得出手了。
今天一大早,鹅王就进宫给太后、皇后请安去了。
两宫一见赵璩,就知道这小子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如果他不是有事相求,绝不会起个大早,跑来宫中请安的。
不过,两宫倒是都很喜欢赵璩的这种随意,唯其如此,才觉得他是自己的一个晚辈,便有宠溺之意。
而赵瑗,太一板一眼了,两宫心中便觉得无趣。
当然,赵璩是从小养在皇后身边的,和皇后、太后更熟悉,大概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听韦太后、吴皇后打趣他,赵璩脸皮厚,却也不在乎,便腼着脸道:“阿婆,娘亲,璩儿说了,你们可不许笑话人家。”
这厮也是个鬼精,求人的时候,就用最亲近的寻常人家对奶奶和母亲的称呼。
韦太后笑道:“你这孩子,但有所求,老身和你母亲什么时候没答应过?”
吴皇后也笑道:“你这厮还要面皮的?快说吧,就知道你有事情。”
赵璩便故作忸怩地道:“咱们内廷派驻在枢密院机速房的……那个……咳咳,女官……,孩儿看到了,甚是喜欢……”
韦太后听了,便笑骂道:“就知道你这孩子没个正形儿,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赵璩道:“这怎么就不是正经事了,替咱皇家开枝散叶,那也是璩儿的责任嘛。”
吴皇后问道:“那女官姓甚名谁?”
赵璩一呆,咦?我忘了问了啊,那二郎当真不靠谱,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吴皇后见他发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这就看上了?”
吴皇后扭头吩咐侍候一旁的张去为:“去查查,内廷派驻在机速房的是何人。”
张去为答应一声,转身就溜了。
吴皇后笑道:“璩儿,你之前领进宫来的那个小厨娘怎么样了,可曾被你纳入府中。”
赵璩一听,正色道:“娘,那小厨娘,孩儿当真只是欣赏她的厨艺,想着让阿婆和娘亲也尝尝那可口的菜肴,对她并无私情。”
甭管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两宫听了,却还是眉开眼笑,心里熨贴。
张去为走开不过片刻功夫,就已打听明白。
他回到殿上,躬身道:“太后,皇后,奴婢已经问清楚了。
机速房里,有咱们内廷派驻的女官两人,一个叫薛冰欣,一个叫冷羽婵。”
吴皇后转向儿子,笑问道:“璩儿,你看中的姑娘,是哪一位啊?”
赵璩直眉瞪眼地看着他娘,吭哧半天,期期地问道:
“娘啊,孩儿看中……看中,她们两个都赐给孩儿,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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