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棠轻轻颔首,眸中浮现几分隐隐怀念。
“爹娘和阿兄留下的东西本就不多,便留了这个在身边做念想。”
叶雲风神色触动,似乎也被拉回了几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时候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谁知阿姐竟带着他们在混乱中逃了出来。
那一晚他们差点被冻死在雪地里。
直到第二天早上,连日的大雪终于停下,天空难得放了晴,毫无暖意却刺眼的阳光洒落的瞬间,他才恍如隔世地意识到——他们竟然还活着。
三哥是第一个发现阿姐身上还背了个包袱的。
那包袱其实就是她随意从裙摆上撕下了一块布,随意打结包了起来的。
不过阿姐打的结很牢固,那包袱跑了一夜居然也没散开。
他问阿姐那里面装的什么。
阿姐说,是爹爹娘亲和阿兄的东西。
其中就有这个小小的木盒。
据说是爹爹特意留给交给阿姐的,让她务必好好保管。
叶雲风虽然粗线条,可也知道当时形势危急,阿姐连暖和点的衣服和保命的盘缠都没来得及多带一些走,却唯独死死守住了这些东西,定然是十分重要的。
他和三哥都没再多问,几年过去,阿姐也从未再将那些东西拿出来。
也不知今日怎么……
叶初棠忽然道:
“对了,听说这几日,冯璋大人都没去国子监?”
叶雲风一愣,点头。
“是啊!阿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叶初棠一手托腮,唇角微弯:“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冯璋大人在国子监一直恪尽职守,据说有时候连自己的府邸都不回,忙的晚了就直接在国子监歇着。如今竟一脸数日都没露面,真是稀罕。”
叶雲风倒是不以为意。
“嗐,司业大人可以自由进出国子监,确实大部分心思都放在这了,不过偶尔忙一忙其他事儿也很正常嘛!”
其实他有点怀疑是自己之前惹了司业大人烦,人为了少见他,才不来的。
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毕竟司业大人被惹恼以后,只会选择正面解决。
如果道理讲不通,那么司业大人也略懂一些拳脚,总归是不可能憋着这口气的。
叶初棠也没继续聊,只点点头。
也是。
多年前的账终于要算一算了,是得费些功夫。
叶初棠给自己斟了杯茶。
沁人心脾的清新气味飘散开来,雾气袅袅,给这已经浸染了几分凉意的秋日添了几分暖。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是小五收了算盘,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了。
她两眼巴巴望向茶杯——旁边。
竟是空空如也。
小五原本满是期待的肉嘟嘟小脸顿时失去了笑容。
她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又可怜兮兮地仰头看向叶初棠。
——阿姐难得自己泡茶,但若偶尔来了兴致,则会备上一盘糕点。
所以一看阿姐泡茶,她就立刻巴巴跑来了,结果——怎么什么都没有?
叶初棠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那点心思真是全写在脸上了,成日里惦记的就那点好吃的。
她戳了戳小五圆滚滚的小肚子。
“早上不是刚喝了一碗桂花小汤圆吗?这才多大会儿,又馋了?”
小五脸一红,抓住她的手,不好意思地扑倒她怀里,又拿小脑袋蹭了蹭。
摆足了撒娇的意味。
她感觉到了,阿姐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刚摆在桌上,就有一颗圆乎乎的小脑袋从她怀中探了出来。
小五嗅了嗅,黑溜溜大眼睛放光——还是新鲜的!
阿姐真好!
叶雲风在一旁看得酸溜溜。
就在叶雲风打算顺手牵糕的时候,一个丫鬟忽然匆匆跑了进来。
“二小姐!”
叶初棠抬头:“什么事?”
这些新招的丫鬟小厮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已经比之前强了不少,只是此时这番反应……
丫鬟快步上前行礼,眉眼间依旧笼罩着未曾褪去的震惊之色。
“二小姐,叶、叶诗娴死了!”
叶雲风瞬间惊住:“你是说叶诗娴!?她不是在牢里吗?怎么会死了?”
小五一口咬碎花生,半个栗子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同样睁圆了眼睛。
她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丫鬟顾不得擦额头的汗,忙解释道:“是官府传来的消息,说人是今天早上没的,可能是因为之前小产,受的打击太大,这些日子她都没怎么吃东西,身体虚弱,没想到竟然——”
说到这,她表情有些纠结,小心抬头看了叶初棠一眼。
“因、因为她已经没有家人了,所以、所以消息就递到了咱们府上。”
叶初棠和她毕竟是名义上的堂姐妹,现如今人没了,不管生前有多大的仇怨,总要知会一声。
叶雲风回过神来:“想不到她最后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原本明天就是她结案的日子,以她杀害高氏的罪过,除了死罪没有第二种可能。
谁知居然连这最后一天都没熬过去,死在了牢里。
叶初棠容色平静,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牢里的环境不是寻常人能忍受的,对叶诗娴而言,这是对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至于会不吃不喝。
估计……是她在牢里的日子太不好过。
杀害亲娘,哪怕是牢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也是会唾弃的。
叶诗娴虽有几分心计手段,却从没和这样的人有过往来,怎么应付得来?
如今一死,某个角度来说,倒是免了不少痛苦。
对叶诗娴而言,未必不是一个解脱。
“阿风,备点银两。”
叶雲风拧眉:“阿姐还打算处理她的后事不成?”(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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