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我未独行(1 / 1)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524 字 11天前

从此无心爱良夜第九十九章我未独行从此无心爱良夜第九十九章我未独行:、、、、

匡命横槊拦路,杀意自然绝空。

庄高羡快意一笑,大步而去。将他们三人都甩在身后,也离开了他的庄国。

苦觉焦黄的老脸皱起来,对匡命并不客气:「来者何人!敢来挑衅佛爷?」

「我们之前见过。」匡命澹澹地道:「你没有必要装不认识。」

「呸!谁认识你了!」苦觉挥拳便上:「你这剪径蟊贼,胆敢劫道,吃我三宝拳!」

拳在槊尖,而后顺杆而上。

金铁长鸣,一时竟如梵歌。

动念之间,双方已交手数合。

匡命挥槊抵开,身后杀意冲天而起,化作一条贯日之天蛇,森冷地俯瞰下来:「那么再次与你介绍我自己——我乃大景帝国荡邪军统帅匡命,你意已决吗?」

与一个陌生真人战斗,和与景八甲统帅战斗,意义完全不相同。

「你小子!打两下就急眼。」苦觉有心装听不见,但也知确实没有说服力,遂嗤之以鼻:「你以为凭你拦得住佛爷?」

匡命呼出一口气,一气贯如白虹:「那便试试吧。」

一看他这么不禁说,几句话就摆出拼命的架势,苦觉顿时也恼了。

「什么荡邪荡邪,佛爷今天就不信这个邪——」

苦觉怒声呵斥:「照怀,与他拼了!」

自己脚步一挪,已然与之错身,向着庄高羡的方向一往无前:「我先去帮你盯着庄高羡,你解决了这厮就过来!」

照怀:……

匡命:……

「我今日并非代表我自己,我与庄高羡亦无私谊。我是代表景国,代表玉京山,对本次太虚会盟予以维护。」匡命没有追上去,他知道他的声音苦觉能听到。

「虽然我不想如此骄横。但我现在必须要告诉你们——在我奉令而来的这一刻,尔等若是还敢影响庄国天子参与会盟,无视道国利益。我将视此为你们对道属国的挑战。景国将视此为悬空寺、须弥山对景国的挑战!」

一字一字如军士列阵。

顿起铁马金戈!

匡命这番话的真实性无须怀疑,他必然是得到了道门更高层的授权,方能如此表态。

照怀叹了一口气,披着他的锦襕袈裟,拿着他的翡翠念珠,转身离开了。

一位身负重责的当世真人,在庄国境外守了庄高羡数月之久。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同道门开战……非他能做主。也在须弥山能力范围外。

鉴于大环境如此,

苦觉疾飞的身影,也顿止在空中。

悬空寺能不能挑战景国?

这问题根本都算不上问题。

更何况……他从来都代表不了悬空寺,只能代表他自己。最多还加上一个净礼。

他没有回头,只是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忽而问道:「我跟着走走都不行吗?」

这一刻他不像是撒泼放赖,而更像请求。

但匡命只是并指一抖,指间一张黄符见风即燃,顷刻焚尽。

苦觉的身形也定止在空中!

匡命面无表情地说道:「此乃紫虚定神符,是掌教专门分神而绘,就是为了拿你——我本以为用不到的。」

苦觉的固执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他并不关心苦觉与庄高羡之间的恩怨情仇,他是一名军人,执行玉京山掌教的命令而已。

他折身一步,便走到苦觉身边,将其拿住。嘴里澹然说道:「你今日竟敢对我出手,无视玉京山和悬空寺之间的默契,挑衅景国的威严。念在未有造成严重后果

,不予刑责。我将亲自送你回悬空寺,请贵宗严加管教,禁足你三月。你可服气?」

苦觉根本张不开口说不了话。

我服你奶奶个大鸡腿!

他怒目圆睁!

匡命没有看他的表情,当然也不能体会他的咒骂。便这样一只手提着他,带着他自往悬空寺而去。

天鼓动太虚,地鼓响龙宫。

万里滚惊雷,天地一何斯!

太虚山门里,太虚幻境正在进行最后的补完,诸方强者凝神以待,守山护道。而天下受召,各大势力代表纷纷赶来,参与此次会盟。

他们可以代表人族的「现在」,他们的确掌握现世最高的权柄。

而长河龙宫之中,正坐着人族的「未来」。

这些人族天骄是否能够走到未来去,还需要时光来验证。但母庸置疑的是……今日龙宫宴若是发生什么变故,将在场的年轻天骄一锅端了,人族的未来,要丢失至少二十年。

正因为他们如此重要,所以九龙捧日永镇山河玺已经被激发。此时此刻的长河龙宫,万里无波澜,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可以说是现世最安全的地方。

龙君虚影高踞宝座,殿内天骄各怀心情。

这伟大的宴会延续了很多年,几乎每一次都有人刻名于历史。今朝又会出现哪些璀璨的瞬间?

龙宫侍者端上来一份份美味佳肴,有的能补益修为,有的可以调养精神,重玄胜大口大口,吃得不亦乐乎。

与其分在大殿两侧,姜望抬眼便能瞧见他的吃相。

直到某个时刻,重玄胜抬起头来,接住了姜望的视线,咧着嘴对他指了指面前的餐盘,好像在说这份很好吃。

旁边的黄舍利似乎还在生闷气,倒是不怎么吵闹。又或者已经正式进入状态,在为之后的环节做准备。想来,已经开花的逆旅,一定能够带给所有人惊喜。

姜望一手拿着玉箸,快尖悬在餐盘上,一时并无动作。

另一只手虚握其拳,掌心月钥一闪而隐。

果然……太虚幻境已经不能进入了。

叶青雨看过来:「龙宫佳肴很美味啊。你怎么不吃?」

「我不爱吃。」姜望说着,压低了声音:「我等会把这一桌都打包,你带给安安。」

叶青雨忍不住笑了,也小声地回道:「但凡云国没有的,我都留了没动呢。放心吃吧,现在这些都是她能吃到的。」

他们像是在肃静课堂上说小话的学生。

的确也传了很多年的「小纸条」。

姜望用快子挑了一点霜心髓,放进嘴里慢慢琢磨。

先凉而后明,微甘有余香。

果然世间美味。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问题,也同样有那么多的美好。

他把快子放下了。玉箸轻敲餐盘,有细微而寂寞的响。

叶青雨投来疑问的眼神。

姜望温声笑道:「还是打包吧。我临时想起来,有件事要去处理。」

叶青雨呆了一下,清溪般的眼眸,照着那微抿的唇。最后只是将手里的玉箸轻轻放下:「那我等你。」

长河龙君敖舒意的声音,恰于此时在高处响起:「今日天骄相会,朕不胜欢欣。忆昔人皇当年,筚路蓝缕,真是时光有幸!」

「姜望。」她的目光垂下来:「四年前黄河之会,你天下夺魁,正好朕在台下见证。今日在龙宫复见,朕好似见着了后辈晚生,甚为亲近……不知是否愿意在这宴前,为大家舞剑一曲,以飨此兴?」

姜望在席上礼道:「长河万

里水波平,皆有赖于龙君陛下,姜望当然是陛下的后辈晚生。只是……姜某所学乃杀人剑,舞起来确实不怎么好看,恐怕只能败兴,不能助兴。」

堂堂长河龙君,也没有非要与哪个年轻人为难的意思,见姜望不同意,也便摆摆手:「那便——」

但姜望又接道:「不过为今日之盛宴,姜望的确准备了一份礼物……待我取来,敬赠龙君!」

御前的福允钦笑了笑:「还有什么礼物,是你有,而龙宫没有的么?」

姜望并不像那种会急于证明自己的年轻人,只平静应道:「送到便知。」

敖舒意一抬手,示意福允钦先别说话,饶有兴致地看着姜望:「此礼不曾随身?」

姜望道:「来得匆忙,未曾准备妥当。」

他略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还在路上。应该快到了。」

龙君微微一笑:「那你快去快回。宴上若无你,失色良多!」

「我会尽快的。」姜望温声笑道:「因为我也等了很久。」

遂按剑起身。

「等会儿!」许象乾忽然从窃窃私语中回过神来,叫唤道:「什么礼物啊,我陪你去取。」

他主要是满心好奇,想要找一个单独相处的时候,问一下姜望跟今天出现的这些女人的关系。

想他神秀才子,英俊潇洒,文武双全,诗才绝世,都只得一个照师姐,还得随时接受考核。姜某人这个进青楼也只懂打坐的闷葫芦傻愣子……凭什么?

究竟是哪里不对!

姜望澹然一笑:「你还是陪照师姐吧,我去去就回。」

许象乾还待说话,却被照无颜轻轻拽了一下袖子,曼声道:「如果……我也想你陪我呢?」

话音未落尽,许象乾已经坐了下去。

照师姐可从来没有对他这样过啊,此刻他的骨头都酥了:「嘶,我怎么突然腿脚有点不舒服?师姐你是懂医术的,快帮我看看……」

已是全然不记得还有姜望这个人了!

姜望笑着摇了摇头,在或明或暗的许多目光里,青衫一袭,独自走出了龙宫。

把所有的喧嚣、璀璨、风光,都留在身后。

只给一个独行的背影,任人遥望。

「天穹高来,九万九哟」

「白云扯下走绵羊哟」

「哥哥你的骏马,往哪里放」

「怎么跑到了跑到了跑到妹儿家的心尖上」

牧歌悠悠,飘荡在远方。

一只纯白的牦牛,拉着一辆无遮无掩的车。

车上坐着一个长袍裹身的人,戴着巨大的斗篷,当然也无法被看清真容。他手上拿着一卷经书,乃苍图神文所着,名为《神恩经》。

他当然便是半道被打回来的苍瞑。

作为现世神使,他长期以来代表苍图神的意志,行走于人间,被牧民们顶礼膜拜。

每受一份信仰,就得一分杂念。

他倾听祝祷,而无视怨恨。

在过去几十年的修行里,他从来都是闭着眼睛。

不如此,无法直视人心之恶。

但这一次,他睁开了眼睛……也未能直视李一的剑。

他这一次证就洞真,南下参与龙宫宴,为的可不是以初入洞真的实力,去做李一的垫脚石。他是带着振奋牧国声势的任务,是去彰显万教合流的伟大成果。他是带着几十年未睁开的眼睛,去释放他与生俱来的恐怖!

但还是战败了。

一人,一剑,一横。

粹到能够斩断一切。

也斩断了他赴宴的雄心。

南下,南下。

南下是草原人多少年的美梦,但在历史的长河里,每每都有这一横。如天堑,似银河……牧马过不得。

南下,南下。

南下的宏图从来没有真正成功过,从来都只实现在歌谣中。

此刻他坐在牛车上,吹拂着旷野的风,以指腹摩挲经文,静静读他的经。天地孤旷,时光漫长。

而在那苍茫无边的碧色里,渐渐走来了一个人。

戴着一张厚重的青铜鬼面,压低了他的斗篷。

不露真颜者,就这样相逢了另一个遮掩真容的人。

苍瞑认得这个人。

在厄耳德弥里屡屡创造记录,又赢得了云云公主芳心,更有「天下第一美男子」之名的赵汝成。

他如何感知不到?

很多人都觉得赵汝成才是观河台上最漂亮的那一个,夜儿称名「艳魁」,是因为艳魁只在女子间评选。

夜儿固然是完美无瑕,但赵汝成的容颜,超脱了性别的意义,几同于美神的外征。

在吹过旷野的风声里,是苍瞑先开的口。

「这一次的龙宫宴只有我参与。」他这样说。

「我知道。」戴着青铜鬼面的人说。

苍瞑又道:「我也不参与了。我被李一击败,无颜再往。」

戴着青铜鬼面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略有些惊讶,但还是道:「知道了。」

苍瞑停下了指腹对神文的摩挲:「所以你要去哪里?」

「去我应该去的地方。」戴着青铜鬼面的人说。

「你如何定义……什么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我们都只能定义自己。」

苍瞑感受到那种自我,因而问道:「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跟云殿下说了么?」

「应该是说了。」

「应该?」

「说了。」

「云殿下同意了?」

「我只能确定我已告知。」

苍瞑轻叹一口气:「你说,我在这里遇到你,是不是神的意志?」

「此地王权最高。」

「那我换个词。」苍瞑从善如流:「你觉得算天意如此吗?」

「别给寻常的事情寄托那么多无聊的意义。」戴着青铜鬼面的人留着寸发,话语也同样简单直接:「大家同样抄近路,偶然碰上了而已。」

「你觉得……我应该拦你吗?」苍瞑忽然问。

「你被李一击败,受伤了吗?」戴着青铜鬼面的人反问。

苍瞑诚实地道:「伤得挺重。」

戴着青铜鬼面的人说道——

「那就最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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