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再渺茫也值得一试。”
祈善说得斩钉截铁,目光坚定。
尽管栾公义文士之道的弊端很明显,但他的优势也大到可以忽略这些弊端。文士之道尚未圆满,理论上就能复制天底下所有未圆满的文士之道,有什么空缺他都能弥补。
若是文士之道圆满了呢?
一个文士之道圆满的文心文士,用得好了能左右一场战争胜负、影响一国兴衰,而栾公义可以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相当于天底下文士之道圆满的文心文士都入主上帐下。
此等诱惑力,谁能抵抗?
至少主上抵抗不了。
便是砸锅卖铁也要辅助栾信达成圆满。
智障弟弟慢吞吞放下碗,慢条斯理中透着股优雅,仿佛他喝的不是一碗凉白开,而是稀世珍藏佳酿。他咽下最后一口才道:“先不急,先听听文士之道圆满的条件吧。”
听完了保证祈善能打消念头。
他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无奈道:“圆满文士之道有两条路可选,二选其一即可。”
完成任意一个都可以晋升圆满境界。
“两个?”
老叟冷不丁叫出声。
“这玩意儿居然还有得选?”
他来这一下将没有心理准备的少女吓一跳,而智障弟弟看似稳如泰山,实则是没反应过来,老叟对此是见怪不怪,注意力都放在智障弟弟口中的条件上。据他所知,每个人文士之道圆满的条件各不相同,有且只有一个选择。条件达成就原地晋升,跻身真正的一流名士,有资格被史书大书特书,若达不成,那一辈子都得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
纵观历史,多少天纵奇才被卡在这道门槛上抱憾终身?有付出也有收获,圆满条件越苛刻的文士之道,往往晋升之后的实力越强大。两个圆满条件任意选,是闻所未闻。
难度得大到什么程度?
看栾公义的反应,估计只有巨难和更难。
智障弟弟露出一丝苦笑。
“有的选,甚至不需要自己努力。”
“怎么个说法?”
“其一,善用九十九个已经圆满的文士之道”栾信还没说完已经开始叹气,触类旁通果真不是什么简单的文士之道,百年能不能凑齐一半都是个问题,这个条件属于“数量取胜”,下一个条件就是“质量取胜”,“其二,凑齐九个至臻的文士之道。”
老叟与少女难得默契一回,对视彼此。
“至臻不就是圆满?”
“字面上是一样,但实际上有区别。至臻并非另一个境界,而是指对圆满文士之道的完全掌控,此间差距可能比圆满与未圆满还要大。”栾信慢悠悠补上下一句,“永生教的那人便是如此。刚刚准备将他的文士之道纳为己用,不慎被他察觉,引起反噬。”
栾信说着,眼前浮现那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何等可怕的眼睛。
似乎能洞察一切。
一眼便锁定了自己。
栾信一时未察没能躲开,被那人的气息击中,丹府文心痛得几欲开裂,四肢百骸的经脉也像是裂开无数口子。除了丹府,他脑子还疼得厉害,差点儿就装傻变成真傻了。
现在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
老叟嘴角抽了抽,对栾信无限同情。诚如栾信自嘲那般,确实不需要自己努力,但还不如自己努力呢,后者主动权好歹还在自己手中。指望他人努力,猴年马月都够呛。
九十九个圆满文士之道?
九个至臻文士之道?
听听,这是人能凑得齐的?
简直是恶意刁难。
“没让他同时满足两个条件才能圆满都算是老天爷开恩了。公义的文士之道确实过于特殊,限制大一些也在意料之中。”说是这么说,但少女的眉头已经皱得能夹死几只苍蝇,“九个至臻……为难,贼星降世两百多年,死的活的加一起能不能凑出九个都是个问题。倒是九十九个圆满文士之道有点希望。”
有希望,但希望不大。
光有极强的情报网络还不够,还得要好到爆炸的运气——文士之道作为文心文士最重要的一张底牌,轻易不会坦露他人,能藏着都藏着。这种情况下,找人可不好找啊。
他道:“我会替你多多注意。”
这事儿也确实需要他出面帮忙。
众神会作为网罗天下英杰的精英组织,有资格被吸纳进来的社员,要么就是有权有势勋贵高门,要么就是自身天纵奇才。相当于帮栾公义初步筛查出了目标人群,不需要他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除了众神会,祈善的仇家和朋友也能进入名单,挨个试试。
秦礼、贺述、姜胜……
哪个文士之道不圆满?
同时,还得激励一下身边同僚。
文运少、实力弱、文士之道不圆满,有时候要找找自己的原因。大家伙儿都满足到手那点儿文运了?问问自己,为什么文运多年不涨!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开国老臣、重臣就能坐吃山空,高枕无忧?康国内忧外患这么艰难,大家伙更应该追求圆满境界!
若是所有人都圆满,就自己没圆满,像话?怎么有脸忝居高位,享受康国的高官厚禄?卷!全部卷起来!力求打造圆满文士之道满地跑的强大帝国,方不负君恩似海啊!
少女脑子滴溜溜一转。
片刻功夫就给一众同僚安排了KPI!
同时还酝酿好了劝说主上配合的说辞。
栾信冲祈善深施一礼:“多谢。”
祈善虽只轻描淡写一句话,分量却重于千钧。老叟看得牙根都酸了,嫉妒到心里冒酸泡泡。有人被祈元良坑得要死不活,有人却能被对方捧在手心,真真是同人不同命。
怕是吴贤自个儿都没想到,他费那么大力气招揽的奇人,无形中给栾信做嫁衣……Emmm,嫁衣碎片。栾信的反噬不算严重,略微调息静养就能好转。只是很可惜,永生教那个老登的文士之道没能成功得手……
祈善也不敢让栾信再尝试。
经过上一次,对方应该有警惕了。
栾信再被抓到一回,说不定真要成傻子。
智障弟弟却道:“不,已经到手。”
复制他人的文士之道,除了一开始的近距离接触有被对方抓包的风险,此后只要保持一定范围就行。只是此次情况特殊,耗费时间比以往更长,他的负担也会相应增加。
少女和老叟:“……”
完全看得出来。
栾信回答的问题他们都已经结束好久了。
期间,贺述得知智障弟弟苏醒,还专程过来看一眼。那时,少女抹着眼泪几乎要哭断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人没了。贺述连同请来的军医一起给智障弟弟看诊,得出的结论都不容乐观。说难听一些,这人的脑袋已经彻底坏掉,当下的医术无人能治好他。
少女绝望瘫坐在地。
小脸煞白:“当真没有挽救余地了?”
军医摇摇头,少女痛叫一声,昏厥过去。
营帐慌乱成了一团。
那名老叟也摇摇欲坠,眼睛一闭腿一蹬。
这下可好,三个都躺了。
贺述:“……”
军医私下跟他说:“三人体虚亏空,耗损严重,心脉脆弱,怕是不久于人世。即便用猛药吊着,也很难救回来。您的意思是?”
三个半路捡来的难民罢了。
何必耗费珍贵药材和精力去搭救?
即便救了,也是无用功,都要打水漂。
倒不如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
也不会有人因此指摘他什么,他多管闲事反而会惹来一身骚,换来同僚的讥嘲。贺述闻言沉了会儿,脑中浮现的却是少女的脸。他叹气:“尽人事,听天命,该用用。”
言下之意就是救。
爷孙三人能活多久算多久。
军医只得答应,只是有些珍贵药材不能随意调动,需要层层请示。这事儿难免就传入吴贤耳中。其实吴贤现在忙着布局抵御沈棠,这种小事本不在意,跟贺述相比,他要走的这些药材根本不值一提。但架不住有人看贺述不顺眼,哪会放过阴阳怪气的机会?
吴贤笑着打圆场。
“不作心善,不忍庶民受苦。”
只是年份不错的药材,何至于纠缠不放?
对方闻言只是哂笑:“贺不作心善?天底下哪个大善人会杀亲弟、夺弟媳?说是沽名钓誉、丧尽天良,怕都是侮辱了词。哼啊,这时候来救三个难民,装什么好人呢?”
此言一出,营帐寂静无声。
帐内气氛紧绷,一触即发。众人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实则暗中偷偷注意贺述反应。
贺述却只是不发一语。
显然是不想搭理。
那人却嫌弃贺述的反应不及预期,乘胜追击:“贺不作,你还想用这副样子蒙骗谁?”
“这里是主上与群臣议事之地,不是你撒泼的内宅。”贺述的神色有些冷,声音也淡下来,“贺家家事,个中内情如何,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恶意揣测,添油加醋捏造。”
对方哂笑:“捏造?”
又反问:“哪一句话是捏造?”
帐内众人继续安静。
贺述的夫人久居内宅,极少出现在外界,但不代表没人见过她,自然也有知情者。
这时,吴贤沉下脸打断了争执。
此前有段时间,朝中御史台参贺述的奏本多如雪花,说来说去就这两桩事情。吴贤也略有耳闻,不过这个世道见不得光又混乱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也没在意。别看满朝文武一个个一表人才,真要掀底朝天,没一个能见光。
屁股不干净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吴贤下场,暂时平息了矛盾。
整场会议下来,贺述似心不在焉。
“这一路交由不作可好?”
吴贤的话唤回他的注意力。
贺述拱手应下:“唯。”
吴贤道:“此战求胜不求生!赢了,高国基业能延续下去,皆为诸君功劳。输了,吴某先赴黄泉,在黄泉等二三十年,再战!”
众人齐声道:“吾等必当竭尽全力!”
谁都看得出来——
这是要一战定存亡!
在座众人无一不是高门大户出身,少有几个底下爬上来的,这些年也跟其他人互相联姻巩固关系和地位。沈幼梨这些年经营康国的事迹,他们不是没听过,但他们更清楚康国境内世家下场。一个接一个被打压,不复往昔荣光。若高国输了,这就是前车之鉴!
倘若亡国,亡的不仅是高国,还有他们家族的前途与延续。此战自然要尽心竭力!
他们不是为吴贤而战。
是为自己而战。
是为家族,是为前程而战。
随着大军开始紧锣密鼓备战,栾信的文士之道也复制差不多了。这种情况下,他还开了顾池的文士之道,监听众人心声。这个做法的结果就是他看着更傻更呆,军医一边诊脉一边摇头,叹气道:“可以准备后事了。”
所谓后事就是准备一床草席裹了埋了。
幸好高国不是很缺粮。
不然他的去处就不是土里而是锅里。
两个多时辰过去,栾公义关掉了顾池的文士之道,一下子从蜗牛提速到八十老太的水平。栾公义偷偷将窥听到的高国作战情报记下,问装病的少女:“贺述这人如何?”
少女道:“挺好啊。”
除了整天阿弟阿弟个没完没了。
“有传闻说他杀了贺信,抢了弟媳。”
少女:“……”
这个传闻也太离谱了吧?
他宁愿相信贺述能自杀都不信他杀贺信。
而且——
“贺信死了?”
栾信将听来的消息告知,少女:“贺信真要死了,分会收到的情报是谁?鬼吗?”
他还准备用贺信拿捏贺述呢。
栾信道:“看样子,传闻多有失真。”
少女:“……”
这都不算失真算造谣了。
过了良久,空气中传来一道声音。
“消息送出去了。”
少女捂着一惊一乍的心脏:“崔善孝,你说话前就不能弄出点动静,给个准备?”
他是真的察觉不到崔善孝的存在。
这厮要冷不丁绕后抹他脖子,他估计要见血才知道被阴了。若是文士之道圆满,还不知会有多阴险。崔孝冷嘲:“弄出点动静?要不要老夫给你敲锣打鼓,击鼓鸣金?”
与此同时,一只青鸟悄无声息落地。
伸出爪子挡在沈棠必经之路。
作为浙江人,貌似还没游过西湖,看了一下高铁过去就仨小时,不知道有没有好玩的……
退下,让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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