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那麸糠是给牲口吃的,不是给人吃的,这不是把人变成牲口了吗?”赵匡济愤怒质问道。
赵光显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陛下啊,灾民还算是人吗?”
赵匡济立即反驳道:“灾民怎么就不是人了,他们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颗脑袋的活人啊!”
赵光显笑而不语,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赵匡济。
还没等赵匡济反应过来,旁边的王忠却流出了老泪。
灾民是人吗?
这话直接击中了王忠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赵匡济怒其不争地侧头问道:“你哭什么?”
“陛下,奴婢该死啊,奴婢想起了以前的过往。”王忠叩首,擦着泪水回答道。
之前赵光显的话,他还没察觉到什么,可王忠这一句过往,也让他反应了过来。
无数记忆好似潮水般地涌上心头。
王忠为什么会变成太监,这都不用想,肯定是没了活路才会选择净身当太监的。
而赵匡济呢?贫苦百姓出身,别说麸糠了,哪怕是树皮,香肉他都吃过!甚至有时候三四天都吃不上一口食物!
想他当年起义之时,天下百姓那时候易子而食的都不在少数。为了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活着”。
老话说得好,乱世人不如盛世狗,这人啊,活得也够艰难的!
赵匡济泪水打湿了眼眶,声音略带抖动地感慨道:“是啊,灾民还算是人吗?”
赵光显拿出帕子递给赵匡济:“不要以愤怒战胜理智,也不要以欲望和冲动压过理智,做事之前需要冷静的思考。行将饿死的人,这就不是人了,那与畜生无异,只要能活着,还管什么麸糠啊,那是活命的好东西。人在饥饿时,草根、树皮、观音土,都可以吃!难道陛下就没吃过吗?”
赵光显的话如同一击大钟,直接破了赵匡济的内心。
振聋发聩!令人震惊!
先表明自己的看法,然后又一困苦百姓的视角来看,再以那“贪官”的角度去纵观全局!
赵光显拿起奏折,继续说道:“曲胜他们是书香门第之人,手里捧着的是圣贤书,他不会懂这些东西,他们只会觉得震惊,所以此事才拿不定主意!”
“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赵匡济问道。
“这种人必有所用之长,用好了,户部不仅能多出一倍的税赋,还能解决你那大乾宝钞的问题!”赵光显意味深长地说道。
赵匡济愣了愣,一脸问号地问道:“这咋又和咱发行的大乾宝钞扯上了关系?”
此刻赵匡济觉得,咋啥事都跟自己扯上了关系呢?
难道咱当皇帝施行的政策都是错误的?自己就这么不会当皇帝?
赵光显笑着说道:“陛下,您开国八年,大乾宝钞发行至今,其使用价值迅速下跌,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再这么搞下去,最终就如同一张废纸差不多,所以,孤现在才要去控制那东西。”
闻言,赵匡济先是愣了愣,然后连忙矢口否认。
“不对,咱发行大乾宝钞主要原因是用于财政方面,不应该……”
赵光显立即打断道:“陛下,究其原因,就是国家基于财政开支所需,没有进行合理的发行量控制,且没有建立一套属于大乾宝钞的发行制度。说白了,你发行的大乾宝钞只是依赖政府的信用为基础,而未有建立准备货币相等制度,你发行的废纸没有稳定性,违背与破坏了诸多方面。因此,宝钞与铜钱、白银之争也是朝廷与市场的博弈。”
赵匡济立即否认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咱乃是大乾一国之君,难道咱还不够让百姓信赖的?还有你说的违背、与破坏了诸多方面,咱到底破坏了什么方面?咱这大乾宝钞可是想照宋国、元国以来的传统,发行宝钞,作为法币流通。”
赵光显无奈地解释道:“陛下,您觉得现在宝钞流通性稳定,是因为这东西刚发行十几年,还没出现那种不可控的局面。”
“首先咱先谈这发行量的问题,如果不是孤有意控制,按你意思继续发行,那就会造成宝钞无限泛滥,从货币经济学的角度来分析,宝钞是我大乾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产物,其发行、流通必需仰赖经济发展达到足够充分的状态。但在我大乾建国初期,大乾宝钞的发行,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立足于社会经济与商品经济的总体发展水平,而是出于国家财政的考虑。”
“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迫于军事需求,所有的军事行动,与物质赏赐鼓励是密不可分的,士气的振作,胜利者的犒劳等等,都是非常必要。对多次大规模军事行动进行赏赐是必不可少的重要举措。但你想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我大乾唯一可选择的就是发行不兑换性宝钞以满足财政开支需求与缓解财政危机。所以甚至可以说,大乾宝钞是为了满足军事性开支的需求而发行的一种不兑现性纸币,而不是基于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和社会商品经济对货币的真正需求。”
“这第二点嘛,发行制度不够完善。陛下你太过分自信权利了,咱大乾没有一个制定一套系统的发行大乾宝钞的制度,而主要是透过你这皇帝赏赐、财政开支和救济的形式,作为主要的发行渠道。按照合理预期假说,当人们预知或估计政府将持续大量发行该货币时,我大乾王朝预期货币购买力便会急速下降,结果必然会引致物价持续上涨,若情况长期持续,则会引致经济混乱,到时候百姓也对宝钞失去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