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公公被迎入正厅宣读太后懿旨。
承恩侯府的人对于太后赐婚云砚之和东方悠悠这事,没有太大的意外,包括云砚之自己。
他恭声接旨谢恩。
送走了康公公,何氏朝正厅的人扫了一遍,问道,“大小姐呢?”
问话的时候,目光却看向云砚之。
云砚之不疾不徐道,“她昨天在凤祥楼惹事,我罚她面壁思过了,书院那边也给她请了旬假。”
他如此直白,何氏反倒不好发作,只问,“什么事这么严重,连书院都不让她去?”
承恩侯自云砚之接下懿旨,脸色一直凝重,此刻,不耐烦打断她,“云恬的事你去月吟居问她,我和砚之还有要事要说。”
话落,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走向书房。
门一关上,承恩侯就迫不及待问道,“皇上不是说,不会让太后左右你的婚事吗?怎么……”
“因为秋猎。”
云砚之坐到他对面,慢条斯理将手上的懿旨往边上一搁,“太后以皇上病情为由不让圣驾前往西山,皇上不得不答应。”
西山秋猎与元月祭天,都是大庆朝每年一度的盛会。
理应由皇帝亲自主持。
尤其是西山秋猎,其实也是变相的阅兵大典。永定城十里以内的驻军都会提前屯兵西山,通过将领们的一系列切磋比试,向皇帝展现大庆的实力。
献帝在朝中势力本就薄弱,元月的祭天大典已经缺席,若连着缺席西山秋猎,难免要让兵将们觉得,这大庆朝皆在太后和东方家的掌控下。
所以他知道,这一次,献帝说什么也要亲自前往西山围场。
“她东方家的女儿是没人要了吗?太后竟以此为筹码逼着皇上同意这桩亲事!?”
“毕竟是亲生的,太后不想与皇上闹僵。”
云砚之没有直言,承恩侯也想明白了。
她这是怕皇上龙体真气出个好歹,又知道皇上信重云砚之,这才想尽办法,要在侯府和神风营安上一枚钉子。”
“真是委屈你了。”承恩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声道,“你和恬丫头终究是兄妹,各自定了亲也好,免得外头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于你们名声不利。”
云砚之没想道承恩侯会这么说。
诧异一抬眼,才发现他鬓角微微花白,不知何时,脸上的皱纹竟平添了许多。
“父亲,你……”
承恩侯见状嘿嘿一笑,“怎么,你以为老头子我是个傻的?”
他捻起茶盏啜了口茶,“就你小子看我女儿的眼神,都恨不得把眼睛黏在她身上了。”
不过,他与这个女儿素来不亲近,反倒是云砚之,虽无血缘,亲缘却更深……
云砚之对承恩侯不怎么设防,不曾想,平日里的言谈举止,便叫他看得清明。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约如是。
“儿子不委屈。”云砚之忽然站起身,走到承恩侯跟前,屈膝跪下,缓缓一拜。
“这是作何?”承恩侯府下意识要将他拉起。
“父亲。”云砚之定定看着他,“西山秋猎之后,儿子大概,就不能再这么唤您了。”
承恩侯愣住。
“你……你想恢复身份?”
他知道或许终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突然。
“你真想好了?”
承恩侯很快镇定下来,示意他起身,又问,“听你这语气,皇上那边已经过了明路了吧,他同意?”
云砚之颔首,“如今,慕家倒了,手握兵权的肃王不再跟皇上一条心。若没有咱们撑着,再加上太后对皇上还有些舐犊之情,皇上根本不是太后和东方家的对手。”
承恩侯,“既然知道,你还非要在这时候冒头?”
云砚之神色平静,重新坐下,“我在这时候站出来,成为众矢之的,皇上只会高兴,且全力支持我。”
承恩侯脸上透出浓浓的担忧,“可你想过没有,肃王虽然野心勃勃,但他知道皇上要立的太子人选是裴远廷,不好对自己的儿子下死手,才一直隐忍,维系着眼下的平和。”
“靖王是先帝嫡子,你是嫡系血脉,一旦你恢复身份,地位越过了裴远廷,肃王第一个要除的就是你!”
“肃王那厮,看着不争不抢,实则心机又腹黑,还有裴远廷也不是吃素的。”
“上阵父子兵,他们父子两人掌着近十万兵马,你只有一个神策营,要如何与他们斗?!”
见他杯盏已空,云砚之慢条斯理替他重新斟满,“父亲放心,此时儿子自有分寸。”
承恩侯依旧浓眉紧促,“可要是将肃王逼急了……”
云砚之笑了,眸底冷芒掠过。
“或许,他越急,我越高兴呢。”
承恩侯见状,自知已经阻止不了,只道,“你向来有主意,既然决定了,那为父也没什么好说的,有什么需要为父出面的,你尽管说就是。”
云砚之知道,这已经是承恩侯的表态。
他鞠了一躬,“多谢父亲成全!”
“当年若非你父王,我如今早已成一柸黄土,人活一世,因果轮回,皆是定数。”是非曲直,老天看得比人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