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狅满脸骇然。
他知道这场异象一定会引起祁魁的怀疑,却没想到会令他如此忌惮。
“故意制造异象,寓意改朝换代”的罪名一旦扣下来,哪怕祁魁并没有其它更好的太子人选,也会对他心生杀意。
想要彻底撇清嫌疑很简单,只要实话实说,交出奚娆即可。
但他手里已经没有可以与祁魁交换的砝码了。
怎么办?
他到底要怎么回答才能打消祁魁的怀疑,并且不用牺牲奚娆?
祁狅如临深渊。
整个人犹如悬挂在万丈绝壁之上,往前一步便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滴答,滴答。
没有燃起地龙的承乾宫内,祁狅汗如雨下。
“昨晚,公主府确实出了一点意外,鼎鼎走丢了,孤当时还在公主府做客赏梅,所以派了几名暗卫前去寻找。”
“后来因为迟迟找不到鼎鼎,她心生内疚,心力交瘁晕了过去,孤便留在了公主府。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祁魁狐疑地睥了他一眼,“鼎鼎走丢了?”
“是,小女顽劣,父皇也是知道的。昨夜孤动用东宫众多侍卫,就是为了寻找鼎鼎。”
祁狅自然不敢说真话,若是鼎鼎失踪,他大张旗鼓地派人寻找,这属于人之常情。
但若换作昶儿,他如此紧张,很难说会不会引起祁魁的怀疑。
正好如今鼎鼎尚未归府,就算皇帝派人去东宫查,也不会发现她的踪迹。
如此,说不定能够暂时敷衍过去。
祁魁招手,让虞公公凑到近前,不知道对他嘀咕了什么,虞公公快步出了宫殿,命人抱进来一个近半人高的铁笼来。
“幼安,你过来,把手伸到这铁笼之中。”
祁狅起身走过去,定睛一看,发现这铁笼里竟然装着一只祁魁饲养的猴子。
体形不过三四岁小孩般大小,却双眸暗红,龇牙咧嘴,神色凶悍。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手伸出去?!”祁魁沉着脸催促,“你若没有撒谎,它便不会咬你。”
祁狅瞳孔紧缩,好像有一条冰凉的蛇瞬时爬上了他的脊背。
“怎么,你不敢?”祁魁的声音阴恻恻地瘆人。
“儿臣只是觉得,用这种办法测谎,未免太过荒唐!”
但祁狅知道自己不可能躲得过去,轻咬了下舌尖,感觉到一阵清晰的刺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左手穿过铁笼的缝隙,送到了猴子面前。
祁魁这才满意,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祁狅不动如山,从容回答,实际上后背早已汗水淋漓。
那猴子瞬间对着他发出高亢的叫声,听起来尖锐又刺耳,但却只是躁动,并没有咬他。
“朕再问你,交州城内的异象可与你有关?”
祁魁昨晚恰好梦到了死去的陈昭仪。
她在梦中流着血泪质问他:你逼死我就算了,为什么如今还要折磨幼安?
仿佛他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父亲。
祁魁醒来后大发雷霆,适逢城中出现蛇患,霎时就感觉,这是老天爷在提醒他要提防祁狅。
祁狅把右手伸入怀里,紧紧攥住那方海棠红的帕子,汲取到一丝力量。
“没、有。”
祁魁仍不死心,上半身微微前倾,想要从他紧绷的脸上找到一丝胆怯,“可与那妖女奚娆有关?”
“儿臣敢以性命起誓,此事与她绝无任何干系!”祁狅目光犀利地回视祁魁,没有丝毫闪躲。
“另外……奚娆不是妖女,还请父皇慎言。”
祁魁见那猴子对祁魁龇牙咧嘴、跳来跳去,但终究没有咬他,长吁了一口气。
看向他的眼神也骤然从阴狠变为温和。
“把这个小畜生带下去吧,赏它几颗花生米。幼安呐,别怪父皇多疑,等你坐上这个位置就会明白,什么叫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祁狅的后背已然湿透了,却不敢有任何松懈,态度依然如方才进门时那般恭敬。
“儿臣省得。然此事确实蹊跷,儿臣以为,天降异象未必就寓意着改朝换代,也有可能是因为士族长期打压异己、剥削庶民,激怒了上苍!”
他给祁魁提供了另一条思路。
异象这东西,解读的角度不同,就能有不同的寓意。
“为什么就不能是因为崔荀两氏鱼肉百姓,所以天降神罚呢?父皇怕是不知,这次蛇群攻击的都是士族大家。城中的老百姓,全都安然无恙。”
祁魁浑黄的瞳孔猛然一亮,“对,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不愧是朕的儿子,聪慧过人。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祁狅仔细思量了一番,只说了四个字:“推波助澜。”
祁魁终于满意地勾起嘴角,走到他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朕给你五天时间,利用这场异象,好好地敲打崔荀二氏,让卢氏取代他们,你能做到吗?”
这是在逼他表态。
更是一种变向的考验与威胁。
祁狅还能如何,既然骑虎难下,只能顺着方才的话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