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恩文一向消息灵通,张贴试卷一事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但此刻,他白着脸有些恍惚,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想越凌风成为状元,所以产生了离谱至极的幻觉。
程恩文瞪着眼睛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嘴唇抖了抖。
他是亲眼看着越凌风默写下了与这榜上一模一样的策论。
还未放榜就默写出了榜首的策论……
这代表着什么?
只要是个人都能想明白。
程恩文忍不住后退两步,电光火石间,他也顾不得书生应有的仪态,转身拔腿就跑。
来到三从胡同,他喘着粗气,却把门拍的砰砰作响。
“越兄!越兄!开门!快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
越凌风听见程恩文在门外急促无比的嚎叫声,似乎有人在追杀他一般,凄惨无比,他忍不住加快了步伐,拉开门。
“程兄何事如此……”
“别如此这般了,快跟我来!”
然后二话不说地拉起越凌风,直接拽着他狂奔。
越凌风还未痊愈的身体哪经得起如此激烈的奔跑,本就嗓子发痒,这一跑起来,喉咙便像刀割一般,咳个不停。
“程兄!稍等……先容我说句话……”
“别说句话了,我怕给你吓晕了,我可没劲把你拖过去,自己去看,看了你就知道了。”
越凌风:……
程恩文见越凌风脸色确实不太好,想必是病中未愈,也知道让他狂奔是难为他了。
于是程恩文咬了咬后槽牙,直接躬身背起了越凌风,然后摇摇晃晃地狂奔起来。
越凌风:……
他简直是满头雾水:“程兄,是有仇人在追杀你吗?”
程恩文喘着气:“别跟我说话,我正气沉丹田呢,一会气泄了,你我二人一起倒地不起。”
越凌风沉默一瞬,还是有些不习惯被人这样背着,他叹了口气:“放我下来,既不是追杀,便不用如此着急……”
“着急!火烧眉毛的着急!”
越凌风:……
程恩文背着越凌风到礼部时,围观的考生愈发多了,想必都是听到了风声,特来瞻仰榜首之作。
他放下越凌风,撑着膝盖,喘的像牛一样,呼哧呼哧中带着鸣笛声。
越凌风一言难尽地替他顺气,途中不知道提过多少回放他下来,全被当成了耳旁风。
他环视一圈这人山人海,放榜之时早过,为何礼部门口还聚集了这么多考生?
这时他听见不远处有人赞叹道:“不愧是榜首的策论,我等心服口服!”
越凌风一愣,榜首的策论?
他马上明白了人群聚集的原因,看到程恩文喘着气的模样,有些无奈:“程兄,虽然我想看榜首之作,但是也不必如此火急火燎,既然都张贴出来了,何时都能看……”
程恩文一边呼哧喘气,一边疯狂摆手:“不是……你去看……看了就、就知道了……”
越凌风闻言眸中露出一丝狐疑,他稍微凑近一些,又被后面拥上来的人挤的向前窜了窜。
待看到那由礼部张贴出来的策论时,越凌风瞳孔微缩,整个人僵直住了。
他眼中闪过难以置信。
脑中也像被钟狠狠撞了一般,嗡嗡作响。
“这是……我的试卷……”越凌风有些失神地喃喃,“我的试卷是榜首……却不是我的?”
这时一旁有人听到了他的话,瞥了他一眼:“你是榜首李文卿?”
“我不是。”
“你不是李文卿你说什么这是你的试卷?可笑至极,怕不是受了刺激开始妄想了吧?”
越凌风皱起眉头,并没有理会这人,而是又看向那策论。
他心里已经十分肯定,他的试卷被调换了。
调换给了那个李文卿。
此届春闱,竟然出现了科举舞弊!
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试卷,舞弊之人必是负责科举的官员,品阶不低的那种。
这可是大罪!人头落地,全家流放,牵连甚广的大罪!
越凌风几刹间想明白,心下暗忖,此时礼部门口考生众多,正适合他说出真相,将科举舞弊一事扩散出去。
所有考生都有资格知道,他们以为的公平公正的春闱已然成了某些人徇私舞弊的玩乐场。
越凌风刚想开口,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一道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极其轻声道:“越公子,我家大人有请。”
越凌风心下一紧,心中已然通透无比。
“你家大人是何人?”
男人一身朴素布衣,“人多眼杂,还请越公子移步。”
越凌风不为所动:“移步?你们换了我的试卷还把我当傻子?”
“越公子不想移步也可以,只是你的好友可就要消失在人世间了。”
越凌风闻言一怔,下一秒立刻转头看向程恩文原本停留的地方,此时已不见人影。
男人再次问道:“移步?”
越凌风捏紧拳心:“你家大人可真是个好官。”
男人不语,按住越凌风的肩膀,推着他向前走。
这番场景在旁人看来,只不过是一对关系好的朋友罢了。
男人带着越凌风来到一座院子里,将他一路推到了房中。
房中坐着一座巨大的屏风,将对面的身影掩盖的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