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梧桐
古霄霆已然意兴萧索,九毒娘子却还不依不饶的道:“不许顾左右而言他,马上正面回答。”
古霄霆微一沉默,凝视着九毒娘子道:“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所以你说,蕾儿是不是我亲生的?”
九毒娘子听到这话,羞窘之余更生疑惑,沉吟片刻方眨眨眼道:“当真?可既然如此,蕾儿怎会跟你……”
古霄霆见九毒娘子欲言又止,不禁纳罕的道:“跟我怎么了?你难道又想说她跟我长得像?”
九毒娘子横了古霄霆一眼,忽然间福至心灵,难掩急切的道:“那你可有什么同胞兄弟?或是宗族旁支?或是父执前辈?总之蕾儿跟你家里必定脱不了干系,你这‘义父’的名头,只怕是叫得远了。”
古霄霆早已心生不耐,此时只当九毒娘子在发魔症。
九毒娘子还没罢休的意思,心念电转间抿嘴轻笑道:“不会蕾儿是你爹生的吧?哈……如此一来多年父女成兄妹,传扬出去真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古霄霆大大一滞,终是沉声道:“你闹够了没有?发疯也要有个限度,方才这些混账话,若是被蕾儿听去,我这义父固然威严扫地,她一个小女孩儿又该如何自处?”
九毒娘子轻啐一声,不以为然的道:“少在这儿冠冕堂皇,那小毛头精豆子一个,有什么不好自处的?尤其她别的没学,偏偏学足了你的风流习气,真让人不省心。”
古霄霆听罢面现凝重,当下微颔首道:“蕾儿的确顽皮了点,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太过放肆总是不好,所以你平日还得加心在意,多多管教才是。”
九毒娘子赏了古霄霆一记大白眼,没好气的道:“你的意思是男孩儿便能放肆了么?哼……当初咱们便不该听孟姑婆的撺掇,到如今把蕾儿养得男不男女不女,将来要是抱不上外孙,你可别来怨我。”
古霄霆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道:“外孙并不打紧,只要咱们两人同心协力,便是曾孙玄孙,也都不在话下。”
这位仁兄已经算是大胆老脸,无奈九毒娘子却不买账,娇靥微红之际,低眉轻啐一声道:“‘碧血无虚’无药可解,要到明日午时才能恢复,我这便休息了,你自己看着办。”
古霄霆只觉啼笑皆非,顿了顿才咳声道:“既然要到明日午时才能恢复,那今晚有心无力,你让我怎么‘办’?”
九毒娘子全不理会,径自旁若无人的宽衣洗漱,古霄霆看得一阵眼热,偏偏半点动弹不得,只能喃喃自语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南无阿弥陀佛……”
九毒娘子听了满耳,暗地里险些笑抽了肠,只不过这厮竟敢迁延不归,不罚他一回岂能甘心?今晚活该他色色空空,至于怎么“办”,明日再说不迟~
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
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
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
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身世堪怜,正是风刀霜剑时不与,梦回无依,恰似泪湿阑干花着露。
今夕何夕,悲兮怨兮,尚自昏昧无明之刻,鼻端却觉幽香隐沁。
殁心正自有些茫然,便听一声满含欣喜的轻呼传来道:“梅姑娘?梅姑娘你醒了么?我是邢稚莺啊。”
神智初回,已然生出十分警惕,清眸微睁,早将一切尽览无余。
殁心暗地里念头飞转,娇躯偏偏显得更加慵懒,一面紧紧倚住身后的邢稚莺,一面低低呻吟着道:“敢问邢姑娘,咱们如今身在何处?”
邢稚莺柔声回答道:“梅姑娘别担心,这里主人家里的一处别院,名唤疏雨梧桐。之前你强行拔刀时晕了过去,还好有一位戴着龙形面具的前辈及时出手,不仅帮你疗复内伤,还指点咱们同来此地。”
殁心微微一怔,低眉沉吟着道:“那孔方和庄菀菁呢,难道没执意抓我?”
邢稚莺点点头道:“他们两人对那位前辈十分忌惮,自然不敢拂逆他的意思,只不过……”
殁心心中一动,余光暼向邢稚莺道:“不过什么?邢姑娘尽可明言。”
邢稚莺踟蹰片刻,终是赧然道:“只不过庄姑娘非要看你的容貌,我来不及阻止,被她取走了你的面纱。”
殁心早已发觉自己的面纱不翼而飞,却并未料到是这番因由,好笑之余撇撇嘴道:“无妨,本姑娘自信容貌不差,至少没被庄菀菁那醋坛子比下去,呵……邢姑娘你说是不是?”
邢稚莺察言观色,知道殁心并未动怒,释然之下羞笑道:“是啊,梅姑娘跟庄姑娘称得上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我以前真是孤陋寡闻,不知道天下还有像你们这么出色的美人。”
殁心扑哧一笑,捉住邢稚莺的玉手,趁机调笑道:“怎么会呢,邢姑娘每天只须揽镜自照,便知道天下第一美人是谁了,正所谓闻名不如见面,我今日才真的是大开眼界了呢。”
但凡美貌女子,莫不以容颜自负,两人这一番“礼尚往来”,关系不知不觉便近了一层。
如此相互打趣了几句,只见邢稚莺俏脸绯红,期期艾艾的道:“对了梅姑娘,有件事情我总觉得如鲠在喉,想请你稍作解释。”
殁心莞尔道:“邢姑娘尽管问,我一定认真回答。”
邢稚莺略一迟疑,终是正声道:“那梅姑娘恕我冒犯了,今日咱们跟孔公子他们比试的时候,你为何将姚姑娘当作挡箭牌?”
殁心秀眉一剔,理直气壮的道:“虽说我施恩并非图报,但姚琳全然不识好歹,那给她个教训有何不可?”
邢稚莺微一苦笑,摇摇头道:“姚姑娘方遭不幸,难免有些情绪失常,何况她无论如何都罪不至死,梅姑娘实在不该那样做。”
殁心暗自一滞,当下一扬眉道:“怎么?邢姑娘难道打算给姚琳报仇?”
邢稚莺沉默片刻,幽幽一叹道:“梅姑娘无须多心,万幸姚姑娘命不该绝,我也已经打定主意,这段时日替你照料她,直到她康复为止。倘若事情顺利,能够化消你们之间的仇怨,那便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