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称不悔
清影听孔方豪言挑战,却是嗤之以鼻的道:“这位公子好自信,但我没兴趣跟你单打独斗,说不得要倚众凌寡了。”
孔方哂然道:“姑娘的人品在下十分清楚,倚众凌寡实在不算什么,总之得罪了。”
清影不由得脸上发热,此时倏见孔方脚下一蹬,腾云驾雾般向她疾冲过来。
清影心头一凛,陡然发出一声清叱,众女岂敢怠慢,“十二天罗”大阵瞬间发动,便要将连同孔方在内的众人一同困在其中。
正在阵法即将运转之际,却见一道墨色身影电闪雷鸣般袭至,手中的漆黑长剑直取清影。
清影猝不及防,本能的挥剑格挡,但她手中只余半截断剑,这一下终究徒劳无功,对方的剑锋已然指在她咽喉。
清影心知中了声东击西之计,霎时直是悔恨无极,而其余众女眼见主将受制,不能不投鼠忌器,面面相觑间作声不得。
一片沉寂之中,只听孔方恭声道:“多谢蔡前辈仗义出手,此计方能侥幸成功。”
蔡落霞剑指清影,闻言只是微一颔首。清影气得脸色煞白,咬牙厉声道:“前辈这是何意,贵主已经与我家夫人达成一致,你却自作主张破坏同盟,难道不怕贵主事后追责吗?”
蔡落霞凛然道:“贵处欺人太甚,老身不能坐视不理,之后自然会向敝主如实禀报。”
清影拿蔡落霞没法,只能缓和了语气道:“事有轻重缓急,还请前辈以大局为重,放小女子执行我家主人之命。”
蔡落霞看了孔方一眼,面色严峻的道:“正如孔公子方才所说,你大可吩咐部属去办,我们愿意予以配合。”
清影大为气沮,暗悔自己一时不慎,结果落在对方手里,如今别无他法,只能轻叹一声道:“罢了,各位非要插手,小女子无可奈何。”
“便由珠儿暂行指挥之权,依先前安排行事。”
珠儿面现迟疑之色,期期艾艾的道:“那姐姐你怎么办?”
清影冷哼一声道:“谅他们也不敢难为我,咱们的大事耽搁不得,否则夫人那里绝无宽赦。”
珠儿打了个哆嗦,显然心中十分惧怕,当下点头道声遵命,之后领着其余众女匆匆去了。
孔方见状径向蔡落霞道:“事关竹兄恩师,我们打算前往一探究竟,便请前辈在此坐镇如何?”
蔡落霞略一沉吟,随手封了清影的穴道,跟着正声道:“咱们一起去吧,让小郡主和余姑娘留守便可。”
孔方摇摇头道:“前辈武功高绝,我们衷心欢迎,但小妹年纪尚轻,余姑娘又身受重伤,无人保护只怕不妥。”
蔡落霞咳声道:“有这位清影姑娘做人质,小郡主她们必定游刃有余,无须太过担心。”
孔方还待再说,却听鄢婷截口道:“蔡前辈说得对,咱们要不赶紧追上,那帮贱婢便跑得无影无踪了,到时候还怎么帮大宗师?”
孔方心头一凛,终是一正色道:“那小妹你们珍重,切莫掉以轻心。”
鄢婷自然满口答应,孔方更不多言,便即招呼雷衡等人,偕同蔡落霞一起出庙而去。
原本人头攒动的真武庙中,此刻只剩下三女相对,清影不由得一阵忐忑,心念电转间低咳一声道:“各位的确心思灵巧,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倘若早听我的话,乖乖离开此地,岂会生出这等遗憾?”
鄢婷早已满心恚怒,听到清影居然还在说风凉话,忍不住厉斥道:“贱婢!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清影微微一顿,难掩讪讪的道:“小郡主不必虚言恫吓,小女子知道你宅心仁厚,绝不会妄下杀手。”
鄢婷正自气结,却听余冰如森冷的声音传来道:“鄢姑娘的确宅心仁厚,我却偏偏是蛇蝎心肠。”
说话间只见余冰如沉步逼近,手中挟着半截利刃,正是那口“魂断忘川”的锋端。
清影见状大大一滞,鄢婷则迟疑着道:“美人鱼你……难道是想……”
余冰如来到清影面前站定,冷目凝视间沉声道:“鄢姑娘难道不想?”
鄢婷嗫嚅着道:“我……我是想来着,可慕云哥哥未必……总之现在便给他报仇,是不是太早了?”
余冰如微一颔首,淡淡的道:“不错,报仇是言之过早,但若只是报复呢?”
鄢婷一怔道:“报复?怎么个报复法?”
余冰如摇摇头道:“我所求的并不多,只是要她后悔对师弟所做的事,更要她明白一个道理,人命轻忽不得!”
她说罢倏地皓腕一扬,锐利的剑锋划过清影的脸颊,竟是由额角至下颌,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眼看一个千娇百媚的俏佳人破相至此,鄢婷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掩口惊呼之际只听余冰如寒声道:“清影姑娘先前屡屡言道‘不悔’,那敢问你此刻是否有一丝悔意了?”
清影脸上固是剧痛难当,却怎及得上心中恸怒,额上的鲜血早已模糊了双眼,开裂的唇间仍是倔强的吐出两个字道:“不悔!”
余冰如点头道一声好,剑锋反转之际再度嘶然划落,清影脸上登时留下一个丑陋的十字,珠泪迸流同时,又听余冰如的声音传来道:“如今呢,悔么?”
语声和缓,宛若闲谈,却分明透出一份残忍的快意,似乎竟是盼望清影再说出那句“不悔”。
清影眼前一片血红,脸上的肌肉连连抽搐,片刻方语声尖利的道:“不悔!不悔!”
余冰如呵的一笑,手起剑落再无停歇,每一剑都伴随着一声淡漠的“悔么”,正如慕云先前那连声的“承让”。
须臾清影那张粉脸已经不复人形,血肉模糊中泪如雨下,却哪还来得及回答这声声质问?
站在一旁的鄢婷既是惊惧又是不忍,咬牙间终是上前捉住余冰如的手腕,跟着垂首涩声道:“美人鱼,够……够了,她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是停手吧。”
余冰如鼻中微喘,冷笑间连声质问道:“仍旧不悔是么?连恩将仇报都做得那么正气凛然是么?还以为凭着‘苍生大义’的口号,便能随意定人生死是么?既然生了蛇蝎心肠,还用得着人之脸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