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罡,北寂寒洲。
十国之一的狄戎王朝。
南部疆域,十万里大荒中坐落着一座古老城池。
护城大阵宛若一只倒扣玉碗将整座城池笼罩的严丝合缝。
夜尽天明,东方微熹。
郦城北街月牙胡同一座砖墙小院东厢房内,睡梦中的少年,忽然睁眼,诈尸般从木床上弹起。
脑海中,一段接着一段记忆,源源不绝浮现。
魏国、宝瓶州、太行山脉、清平镇、乌衣巷……
朱九阴、齐庆疾、南锦屏、陈研石、兰香……
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地名、人名,跃然心头。
少年痴痴呆呆怔愣许久,直至窗外朝霞初升,才回过神来。
“原来我不叫李狗剩!我叫陈梦飞!”
“这里是……仙罡?!”
“师父,徒儿回来了!”
少年下床,拉开房门,一双清澈的、黑白分明,氤氲灵气的眼睛遥遥望向东荒离洲,惨白的面庞,不禁浮现一抹血色。
“九世轮回~”
想起来了。
阿飞全都想起来了。
不仅陈梦飞那段短暂人生想起来了,之后的九世轮回都想起来了。
“师父将我魂魄送入鬼门关,经由黄泉路,前往奈何桥途中,我下意识吃了手中那串糖葫芦,是柳爷爷的糖葫芦!”
九世轮回,每世阿飞都投胎不同小世界中的钟鸣鼎食之家,有很好很温柔的爹娘,家族和睦,兄友弟恭。
每世,阿飞都能无忧无虑,平安顺遂过完一生。
九世,他也曾娶妻生子,与妻相濡以沫,将子女培养成正直之人,等到年老体衰,便含饴弄孙,九世皆是于睡梦中去世的,莫言折了胳膊断了腿,连小风寒都未感染过。
“师父,夫子,柳爷爷~”
轻语声中,阿飞坐于门槛上,一面晒着太阳,一面回忆今生。
这是阿飞的第十世,记忆中没有生父生母,是被一个中年男子于草丛中捡到的。
男子对阿飞很好,视如己出,吃饭穿衣都紧着阿飞来,最困难时,宁愿去小偷小摸养活孩子,被人活活打断一条腿,也从未想过要抛弃阿飞。
长大后,阿飞叫男人义父。
父子二人辗转狄戎王朝东西南北,一直流浪,直至七年前,来到这座大荒,于郦城,定居了下来。
灵气复苏的黄金大世,纵使凡人,也有逆天改命的向上之机。
义父踏上修行路,可惜灵根不好,太次太次,修炼七年,只修了个炼精化气一阶,直至一年前为了凑齐炼制小培元丹的材料,进入大荒,重伤归来,没多久便一命呜呼了。
想到此处,阿飞起身,推开堂屋门。
拉开抽屉,捻了三根细香,点燃后躬身拜了三拜,随即插入义父灵牌前的香炉中。
师父、南锦屏娘亲、齐夫子、柳爷爷,还有义父,都是阿飞生命中最珍视的人。
“也不知师父这一千多年来,有没有给我收几个师弟师妹?”
“他孤零零一人,困于周山洞窟,左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齐夫子与师父有没有成为交心好友呢?”
阿飞只记得,师父与齐夫子互相看彼此很不顺眼。
齐夫子曾阴沉着脸,骂师父孽畜,师父也曾告诫自己,离齐夫子远一些。
“还有娘亲,不知她的转世,是否与我一样,幸福快乐的度过一生?”
“柳爷爷……很不简单呐,应该还活着。”
“对了,还有虎子!”
阿飞冥思苦想,终于记起,那个县好像是叫灵石县,村子叫西庄村,临死之前,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虎子。
一千多年太久了,想必虎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咳咳!”
阿飞突然咳嗽起来,越来越剧烈,最后甚至站不稳了,扶着供桌跪到了地上。
‘噗’的一声,喉咙刺痛间,少年猛地喷出一口浓墨似的黑血。
吐出黑血后,阿飞不仅没有萎靡,反倒是精神了不少,连带着脸庞血色都变多了。
“诅咒与不祥,彻底清除、祛除了吗?”
一年前,义父死后,尚未觉醒宿慧,还叫李狗剩的少年,一时惆然,失去主心骨,令他犹如一只迷途羔羊,完全不知该怎么生活下去了。
家中存粮很快见底,万般无奈下,李狗剩继承义父衣钵,拿上义父的猎弓,背上箭囊,涉险进入大荒狩猎。
刚开始那段时间,十天半月连一只野兔都猎不到,白天饿了就挖野菜煮来吃,夜里被饿醒只能疯狂往肚里灌水。
饿极时,甚至将家中一窝老鼠逮来煮了肉汤。
时至今日,阿飞仍能回想起那锅肉汤的味道,简直世间最鲜美。
所幸,邻家蔡姓夫妇隔三差五便接济阿飞,不是啥鸡鸭鱼肉的,就是刚出笼的窝窝头。
不过咬在嘴里却松软香甜到极点,阿飞默默将这份恩情铭记心间。
“张迅飞!”
阿飞喃喃出这样一个名字。
这个张讯飞是郦城北街有名的地痞流氓,走了狗屎运,被一位炼精化气七阶的修士收为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