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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回到机速房,先把相关人犯关进了大牢。
接着他就让皇城司的人把他们搜查来的相关人犯家的账簿、手札、往来书信等文字资料搬去他的签押房。
杨沅本想着现在无人可用,只好亲力亲为。
却不想回到签押房时,就见小骆陪着樊江、王烨然正在屋里吃茶,而且樊举人、王大少赫然一身机速房的主事袍服。
一见杨沅回来,樊举人和王大少马上站了起来。
樊举人激动地道:“杨承旨真是说到做到,樊某服了你了。
樊某一生前程,全赖承旨关照,从此必鞍前马后,唯承旨马首是瞻。”
王大少拱手道:“杨承旨,咱这个太学生,如今也有了九品的官身了。家父听说后,高兴的撅了过去!”
王大少唏嘘地道:“不瞒承旨你说,从小到大,咱只把老爹气撅过去,还从没让他为咱高兴的晕过去。
就凭这,咱王烨然这个人,以后就卖给你杨承旨了!”
杨沅顾不得二人的大表忠心,愕然对小骆道:“什么情况,他们这就入职了,这么快的吗?”
小骆低眉顺眼地道:“龙字房掌房是小骆的长辈,在宫里时,对小骆就多有关照。”
“小骆啊,你了不起,哈哈哈!肥掌房放走了你,可是她的大损失啊,本官捡到宝啦。”
杨沅兴奋地在小骆肩上拍了一巴掌,这才转向樊江和王大少。
杨沅满面春风地道:“你二人来的太及时了,感恩戴德的话就不用讲了,我这里正是用人之际,伱们好好做,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杨沅一指那成堆的资料,道:“樊江,你和小骆把这些东西逐一检查一番,归门别类分档。
其中举凡涉及军器、军伍以及国信所的都挑出来,我会再看一遍。”
樊举人舞文弄墨是把好手,小骆在“鱼字房”的时候也没少干文墨事务。
因此二人对这个差使倒也没什么畏难情绪,他们立即拖过一筐文档资料,就开始整理起来。
杨沅又把王大少喊到面前,将刚刚入监犯人的名单递给他,道:
“咱们枢密院大牢里,刚刚送进一批犯人,你跟我去,咱们逐一提审,主要是调查一下是否有人窃卖军中武器。”
王大少一听不用他去整理文案,心中便是大喜,忙不迭答应下来。
杨沅经过薛冰欣的签押房时,人都已经走过去了,忽又站住,对王大少道:“你在这里等我。”
杨沅转身便进了薛冰欣的签押房。
签押房内,此刻只有薛冰欣一人。
她一手翻着簿册,一手提笔,翻阅一阵,思忖片刻,便会在旁边的纸上抄记一些东西。
杨沅放轻脚步,走到了她的身后。
杨沅的身法虽然不及小骆一般神出鬼没,但他有意提纵时,身法也是渐趋轻盈,更何况薛冰欣神情专注,竟未察觉。
杨沅站在薛冰欣身后,俯身察看了片刻,见她正将“蝉字房”负责的谍探资料逐一誊写下来。
“蝉字房”原本的人员甲历是以人为单位,逐一立册的。
内容虽然详实,可是要想找点紧要的东西,就需要按人通篇翻阅。
而这样摘其要点,就能更快地检索外派人员的资料。
如果需要对其中某人的情况做更详细了解时,再去调阅他的甲历就是了。
因此,这個统计摘要的过程虽然工作量不小,可一旦完成,今后的人员管理却会变的更有效率。
薛冰欣写的很认真,字迹娟秀工整。
杨沅看着看着,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禁“哎呀”一声。
薛冰欣没想到身后竟站了个人,被他一声“哎呀”吓得娇躯一颤,手中的甲历都抖了出去。
她的衣袖一带,还把一方印泥碰下来,染了一片衣襟。
薛冰欣气恼地抬起头,见是杨沅,不由得一呆。
杨沅连连打躬作揖地赔笑道:“抱歉抱歉,薛副承旨,是我的不是,实在抱歉了。”
依照薛冰欣的性子,正常情况下只怕还真要跟他发一通脾气,可现在正在努力扮演讨好他、心仪他的角色呢,那就……
薛冰欣心思转动,便掏出手帕擦拭衣襟,嘟着嘴儿道:“司公真是的,进来也不说一声,人家毫无防备,你看看嘛,衣服都染了。”
这语气,就有些娇嗔了。
她那衣襟,本来染了几点印泥,用手帕这么一擦,倒是晕了一片的红。
薛冰欣懊恼地停了手,嘟囔道:“完了,人家刚买的衫子呢,洗都洗不干净了。”
“我赔,我赔,我明天赔你一件。”
杨沅道:“我刚刚,主要是突然想到了一种更加有效的统计方式,一时欢喜,所以……,实在抱歉了。”
薛冰欣听了,不禁挑起双眸,睇向杨沅:“哦?司公想到了更有效的统计方式?”
她才不信呢,杨沅潜伏敌后十年,这个本事,其实她也是暗暗佩服的。
但要说这案牍上的功夫杨沅也能有独到见解,还在她之上,她可不相信。
“是的是的,一种更有效的方式。副掌房,你让让。”
杨沅示意了一下,薛冰欣半信半疑地挪开,杨沅迫不及待地坐了下去。
嚯!薛冰欣怕是半天都没挪窝了吧,这屁股垫儿坐的,热呼呼的。
杨沅暗自嘀咕了一句,便扯过一张纸来,拿过尺子来,横平竖直地划起了表格。
薛冰欣看的纳闷儿,杨沅这是干嘛,在画棋盘么?
杨沅将表格画好,在桌上翻了一下,找出铅笔便往上写字。
杨沅看着薛冰欣誊写出的人物摘要,把要素一一填进表格,然后递给薛冰欣,笑道:“你看看。”
薛冰欣接过表格,初看尚不解其意,仔细看了片刻,渐渐露出震惊的模样。
这玩意儿没什么技术难度,理解接受并不难,难就难在能够想到这个办法。
所以杨沅都不用仔细解说什么,薛冰欣就明白了它的妙处。
“好好好,这个东西好,不但简洁、清晰,而且再有信息需要,不必另置一册,其后再加一格就可以了。”
杨沅赞道:“副掌房兰心惠质,举一反三,端地厉害。
还有啊,这表格之上,你还可以按人的姓氏笔划排列,这样不管是按人名检索,还是按某一要点检索,都简单快捷。”
薛冰欣大喜,道:“懂了懂了,司公竟能想到这般妙计,卑职真是……”
薛冰欣含情脉脉地睇着杨沅,柔声道:“司公还有多少本事,是人家不知道的呀?总能给人家一份惊喜呢。”
呃……,怎么回事?这眼神儿、这语气……
就这么一点“小发明”,她就拜倒在我的裤子底下了么?
难不成这是个职场崇拜型的女人?
对于薛冰欣突如其来的含情脉脉,杨沅有点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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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你别看这厮心理活动平时挺多的,其实就是个闷骚的货。
他胆子没那么大,到目前为止,他身边佳人不少,而且只要他胆子够大,已经可以采撷的娇花何止一朵,可他真正拥有了的,也就只有师师一人。
第一次还是人家师师姑娘主动的。
一到动真格儿的时候,他就有点怂,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
所以,杨沅不确定薛冰欣此刻情态的突然变化因何而起。
而薛冰欣呢,说到底也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私底下口嗨她可能耐了,你真要她做点什么的时候,她也怂。
她心里想着,此时她应该做出一副无比钦佩、甚是心仪的模样,那她顺势往杨沅怀里一扑,就很顺其自然了吧。
让他抱一抱也就完了,签押房的门虚掩着呢,谅他也不敢有太过格的举动。
如果他真的胆子贼大,到时候自己就做出害羞或者害怕的样子搪塞过去便是了。
先这么勾搭着他,等确定他会咬钩的时候,我就把冷丫头喊来,让她亲眼看看这厮的丑态。
可惜,薛姑娘的心理活动比杨沅还多,她的足趾点了几点,小爪子屈了几屈,都没勇气真个扑到他怀里耍贱。
“咳!本官还要去提审犯人,那就先这样吧。
对了,这个法子,你去我签押房一趟,教教小骆。
一法通百法通,他那边也用得上。”
杨沅率先打破了尴尬,薛冰欣终于抬起了小爪子,却只是糗糗地蹭了蹭她的鼻尖,低低地“喔”了一声。
杨沅如释重负地离开签押房,便领着王大少去了牢房。
“你呀,真是没用啊!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薛冰欣见签押房的门关上了,才开始恨恨地骂自己。
“你胆子大一点儿嘛,光天化日的,你还怕他吃了你呀!”
“你就这么……”
薛冰欣把自己一屁股摔回到椅子里:“这么往他怀里一坐又能怎地,把他当成一张椅子不就行了?”
薛冰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便触到了桌沿儿。
“下次,下次我一定要脸皮厚一些,胆子大一些,一定!
给自己打完了气,薛冰欣便去了杨沅的签押房。
薛冰欣了解了一下骆听夏和樊江正在做的统计事务,微微思索片刻,就把合适的统计表格给他们画了出来。
小骆和樊举人一见大喜,这种方法何止是明了清晰,还会省掉很多重复工作。
薛冰欣对二人又指点一番,便回了签押房,她也一堆的事情没做呢。
如今有了这样的好办法,她也迫不及待地想尝试一下。
樊举人兴致勃勃地画起了表格,一边画一边对小骆道:
“骆书令,咱们‘蝉字房’有许多有定制的事务。
以卑职看,咱们以后可以定制一些大小适宜、画好了表格的纸张,做事的效率必然大为提升。“
小骆点点头,拿着薛冰欣画好的那张表格示意图,一脸的若有所思。
此物用处甚大呀,吏户礼兵刑工,何处用不得?内廷外廷,朝廷地方,哪里用不得……
诸般细务均能清晰、全面地呈现在这张小小表格之上,这比冗长繁复、来源众多的各种文牍可全面、便捷多了。
任何一件事情的起源、事由、建议、结果,皆可容纳于这张表格之中。
它最大的作用,不是方便我们整理归纳,而是方便上位者一览全局、发现弊端,解决事情!
这是几条横平竖直的线条么?不不不,这是国之利器呀!
小骆还记得方才杨沅对他肩头的一拍,以及那句“本官捡到宝啦!”
小骆不傻,他知道肥掌房为啥把他调来了“蝉字房”,就连师父他老人家把他踢出内廷来历练,也未尝不是一种嫌弃。
可杨掌房不嫌弃他,还夸他是个宝儿。
小骆拈起了那张纸,对樊举人道:“你先统计着,我出去一趟。”
小骆是个老人,樊江一个新来的正图表现之时,自然没有异议。
小骆揣好那张纸,便出了机速房。
御花园里,刘婉容正在鱼池旁抛着鱼食,看着满池的锦鲤争抢,一片红光。
旁边小亭里,一个稚龄少女正坐在赵构腿上,给官家喂着葡萄。
那小姑娘按照宫妃入册的年龄是满了官方最低年龄十三岁的,可实际上现在虚岁才十一,完全就是个还没长开的孩子。
虽也是个美人胚子,眉眼身材都都青涩的很。
赵构即便有王继先的药物佐助,也常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他的妃嫔没人敢对他露出不满、蔑视的态度来,可自家事他自己知呀。
所以,唯有在这种尚不知情滋味的孩子面前,他才能满足自己且不伤自尊。
至于刘婉容,实际上只是被他利用的一个工具。
有时候,他会以临幸刘婉容为幌子,实则是在刘婉容的寝宫临幸刚刚物色入宫的少女。
因为,他有一个极为宠爱的妃子,便会减少一些流言蜚语的传播。
不过,刘婉容一朝入宫,也只能各取所需了。
她获得尊荣与富贵,给娘家带来太平与安宁,而她则成为赵构打出来的一个幌子,一个掩人耳目的招牌。
所以,此刻她很识趣地在池边喂鱼,始终不进亭中去打扰官家的兴致。
一把鱼食洒去,刘婉容拍了拍手掌,扬起峨眉山月般的清眸,便看见一道人影,正急急而来。
是保龙殿的小骆公公?
能直趋此处的,也就只有保龙殿中人了。
其他宦官、宫娥,此刻也是不在左右的。
刘婉容便转过身,提醒亭中的赵构道:“官家,小骆公公来了。”
“哦?”
赵构从小美人衣襟下缩回了手,在她臀上轻轻一拍。
小美人儿便会意地跳下来,站到一旁,娉婷一立,宛若侍女。
近来谋划顺利,赵构的心情非常好,小骆此来,莫不是又有什么好消息送来?
赵构端起酒,微笑地看向花丛小径处。
小骆作为保龙殿中人,可以说是皇帝最信任的近侍了。
因此到了面前,他只欠身一礼,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笑眯眯地道:“恭喜官家,奴婢特来献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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