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正三刻正式开市,来买鱼的客商才能进入,但对于鱼市里的渔户和渔场主来说,往往是寅时就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在头天夜里就要把渔船驶入港中,又或者将渔场里捕捞的渔获用船运入港口,将白日里需要售出的灵鱼从船舱里用水囊袋转移到鱼市中各家专门的鱼池或者租用的水柜里,以便一旦开市,能让客商们第一时间看到渔获。
每每遇到初一十五这种大日子,渔户和渔场都会运送更多的渔获到鱼市。
因为这一日都会有周边更多的客商前来,尤其是一些大客户都会在这个时候来选购。
虽说绝大部分大客户都被月庐宗所包揽,但总还是有一些不太满足于与月庐宗交易,或者还需要额外购买的客商愿意在鱼市里自行挑选购买。
尤其是一些数量少不多见的稀有品种灵鱼,就更容易受到这些客商的青睐,而这些稀有灵鱼都难以养殖,只能通过渔户们碰运气捕捞到,而月庐宗也不可能满足所有客人的需要,所以并不在意这类情况的发生。
月庐宗的一名筑基二重修士早早就带着三大渔场的管事在大门上迎候着了。
今日大唐那边要来不少贵客,几乎都是大唐顶级门阀世家中人。
他们基本上每两个月才来一回,采购量也基本固定,但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据说除了常规采购的这批灵鱼外,可能还要购买一些其他稀缺灵鱼,大概是这些门阀中某些长辈的特殊需要。
好在这些大唐来的客人都基本上比较守规矩,每次交易大家也都算顺利,这么多年来少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月庐宗这边也乐于为大唐的贵客们提供方便,陪着客人们在鱼市挑选寻觅。
一般情况下那些稀缺灵鱼月庐宗并不太感兴趣,因为无法在渔场养殖,难以产生效益。
真的特别珍贵的灵鱼,也要看月庐宗的大人物们自身是否需要,才会考虑买下。
走在一行人后边两个年轻人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已进入街市,就能闻到浓烈的鱼腥气,当然还有相当浓郁的灵力气息。
成千上万的灵鱼被养在这方圆几里地的鱼市鱼池和水柜中,挤在一起,它们会在两三天里被售卖出去,然后又有新的灵鱼被运送进来。
“整个鱼市怕是有上百户吧?”
“不止,有两三百家,这些都是坐商,既有渔场的售卖点,也有临时租给那些渔户们来售卖的,你看,那些有较大鱼池的,基本上就是坐商,而用水柜的,基本上就是渔户们临时租用的,数量不多,但往往就有一些稀缺灵鱼,你不是想要看看紫瞳灵鳝么?到时候让月庐宗这边安排人陪着你走一圈看一看,能不能碰上,就看运气了。”
介绍的人显然是对东河鱼市的情况比较熟悉的,而另外那個浊世佳公子则显然是第一次来,饶有兴致的四下打量,但是眉目间却有几分愁思。
“紫瞳灵鳝如果遇不上,金火鳅其实也可以,不过金火鳅好像更难碰上吧?”叹了一口气,那白衣公子摇了摇头,“试一试吧,这都是北方最大的鱼市之一了,或许只有大赵济郡黄河口的鱼市能和这里媲美?”
“黄河口的鱼市恐怕都比不上这里,不过一些稀缺灵鱼却不一定非得要在大的鱼市才找得到。”
和白衣公子说话的灰衫人年龄也不大,大概不到四十岁,语气轻松。
这种购鱼之事根本无须他来操心,族中自有专门的人手来选购,每年都会来三四回,早就成了惯例了。
一般说来都是族里派上两三名炼气层面的老人办事,选购完毕,银货两讫,便径直从蒲口渡返回河西。
河西那边也有专人接着,将渔获运送回去,确保鲜活无虞就行了,哪里用得着自己来走这一趟?
可是这位宇文家的“嫡子”非要来走这一遭,他也不得不陪着来一趟,好歹宇文家与元家是最密切的盟友,而且还有长孙家也突兀地会有一个重要人物也参与到此番购鱼中来了,就更让宇文家心里不踏实了。
一下子这本是一场再寻常不过购鱼之旅,突然间就变得有些不寻常起来了。
“那家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和他都要来走这一遭了?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故事?”灰衫人看了一眼默默走在前面的紫袍男子,“算起来他该是的表叔吧?”
大唐族阀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么多代来都是相互联姻,但是这并不影响双方之间的争斗甚至战争。
往往上一代还是亲密无间的姻亲,下一代可能就是白刃相向的仇敌,再下一代又会并肩战斗。
这中间波谲云诡变幻莫测,比大赵宗门之间的关系变换可要频繁剧烈得多。
白衫公子有些心不在蔫,“谁知道?我是有自己的需要,长孙家的事情我们可管不到,表叔,一表三千里,咱们大唐这几十家,谁论这个,要说你和我嫂子不也沾亲,说起来你还比我矮一辈呢。”
白衣公子的话让灰衫男子啼笑皆非,但也没说错,自己比对方大二十岁,但是论上三代的辈分叙下来,自己还是对方的晚辈了。
“话说回来,你制备什么丹药非要紫瞳灵鳝和金火鳅?”灰衫男子岔开话题:“八水绕长安,难道咱们长安那边就找不到?”
“找过,据说二十年前还有的,但这十来年里,似乎是气候有变,紫瞳灵鳝和金火鳅都看不到了,就算是在市面上出高价买,也遇不上,所以才来这边看看。”白衫公子顿了顿:“只可惜东河湾如此好地方,咱们大唐和大赵都只能看着,倒是便宜了河北这帮土鳖。”
灰衫男子轻笑了一声:“北戎人的势力还在萎缩,晋南这边迟早变天,现在暂时给他们几分面子免得影响到我们和他们的关系,再等二十年,不,要不到二十年了,最多十年,晋州也许就该变天了。”
“变天?变成谁的天?我们大唐,还是大赵?”白衫公子撇了撇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白衫公子的话让灰衫男子无言以对。
大唐和大赵之间的关系是剪不断理还乱,恩怨情仇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当几百年前北戎人盛极一时一举攻灭大雍、大燕,饮马秦川和黄河岸边时,大唐和大赵同仇敌忾,联手奋力与北戎人战斗数十年,硬生生打断了北戎人意图南下饮马大江的狂妄想法。
但等到北戎人盛极而衰,逐渐从霸主位置跌落的时候,唐赵争雄的格局又开始形成了。
虽说还有吴越、南楚和巴蜀的这些周边地方势力的牵制,但是唐赵之间的关系却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恶化。
大唐是典型门阀世家为核心的帝国,而大赵则是以宗门为核心世家为辅佐的双头制,虽然赵氏官家在其中居于中心地位,依托道宫来掌控局面,但是超级宗门才是大赵的根基,这一点毋庸置疑。
一行人就这样懒懒散散地走进了鱼市。
迎接他们的月庐宗主事也相当热情。
对于这些老客户,尤其是域外的老客户,月庐宗一直是尽可能地满足需要。
每年这些大客户们能购买走三家渔场的绝大部分灵鱼,同时也能给鱼市带来巨大的交易量,所以当这些大客户提出要从其他渔户手中购买一些稀缺灵鱼时,月庐宗不但不会干预,还会主动配合,帮助他们联络说和,以便维护好这层关系。
对于约定的青头雪鲂、金脊裸鲤和银火乌鲟,月庐宗这边的渔场早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验货就在鱼池中,来自大唐各家门阀的管事也都站在池边,随意抓起几条灵鱼来查探一番,大小规格也早就有标准。
像青头雪鲂每尾大概在十二三斤左右,而金脊裸鲤只有十斤不到,银火乌鲟要大一些,大概在二十斤上下。
这些灵鱼灵气十足,也是修士们每天补益根骨的必需品。
很快交易就完成,月庐宗一干管事也喜笑颜开,灵砂和鱼获交割完成,大唐这边来的各家门阀管事也纷纷将鱼获撞入专门的鱼囊中,并加注专门灵植,才放入储物囊中。
眼见得只要交易完成,剩下就只有一个目标,一尾大头灿花青鳙。
灿花青鳙本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灵鱼,不过其性中,价格不贵,而且能长得很大,重的可达六七十斤,对于一般练气层面修士来说,却是相当划算的灵食。
这头灿花青鳙看样子已经有一百多斤了,远远超出了寻常青鳙,堪称青鳙王了,估计年龄能有一甲子以上,前几日被人寄放在鱼市这边,推荐给大唐来客售卖。
一干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条青鳙王身上,白衫公子注意到除了自己,还有那位长孙家的家伙也有些意动,心中一凛,莫非这家伙也是为此而来?
“管事,外边有人来,说是大赵天云宗和万象派的人,……”一个小管事疾步进来,附耳在月庐宗管事耳边轻声道:“好像也是为这条青鳙而来。”
“什么?!”管事大吃一惊,为一条青鳙而来?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