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阿诺第一次见到虫帝。
但正是因为曾经见过,他才会害怕。
如果说小殿下是他的黎明,那虫帝就是真正将他拎出黑暗的虫。
阿诺还在雌父肚子里的时候曾被判定为雄虫蛋。
全家为他欢呼,他生理意义上的雄父给予了雌父最多的宠爱。
所有虫都期待着他是一只B级,甚至A级雄虫,带家族重拾辉煌。
可是阿诺出生了,细密的蓝色花纹将整颗蛋包裹。
那只赋予了他一半基因的雄虫险些直接将他摔碎,幸好雌父及时阻止。
自此,所有虫都把家族的衰败怪罪到了雌父的头上。
他们好像都忘了,家族在雌父进入之前就已经衰败。
而虫蛋第六个月开始长出花纹,却不一定会在第一天就开始长。
那时候雌父还是雌侍,有工作的权利和自己一半资产的支配权,父子俩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差。
直到雌君的雌子犯了大错。
雌君趁雌父不在家时将他抓住,用他要挟雌父为那个他名义上的哥哥顶罪。
他生理意义的雄父并非不知道,他默许了这件事,因为有利可图。
为了救他,雌父答应了。
那只雄虫假惺惺的将雌父保释出来,一边折磨着雌父,一边说爱他。
然后在雌父眼里重燃希望之光的时候,将他送虫。
是的,他愚蠢的雌父在那只雄虫无休止的毒打中,信了雄虫的甜言蜜语。
后来阿诺才知道,不是他想的这样。
雌父几经辗转,重新回到了他身边。
阿诺不知道雌父具体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坚强的军雌疯了。
他们父子俩被安排在一个连侍虫都不愿意踏足的地方。
他疯癫的雌父掐着他的脖子问他:“你为什么不是一颗白蛋?你为什么要长花纹?你为什么不是一只雄虫?”
但雌父也偶尔挣扎着清醒,抱着他诉说爱和愧疚:“崽崽,对不起!不管你是雌虫还是雄虫,雌父都爱你!”
阿诺每天都期待着雌父清醒,雌父清醒了就会爱他。
有天他被几个雌虫哥哥带上飞行器,丢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但哥哥们不知道他记忆力很好,即便是在飞行器里,他也记得自己趴在窗口看到的地面建筑,记得飞行器转过几个弯,在哪里,往哪个方向转的弯。
做只流浪虫崽没什么不好,至少比他在家里的情况好。
可是他不能抛弃雌父,雌父只剩下他了。
阿诺沿着记忆的路线走走飞飞。
星球内禁飞,虫崽也不例外。
但是没虫告诉过小阿诺,他不知道啊。
所以,他被治安虫一网兜打捞下来,带回了治安所。
在那里,阿诺吃到了自破壳以来的第一顿饱饭。
可他还是拒绝了那位面善的雌虫叔叔送他去孤虫院的提议,坚持要回家。
他要回去找雌父,因为雌父说爱他。
阿诺那年6岁,但因为营养不良,他的身形看起来跟3岁虫崽差不多。
小短腿跑得很慢,肚子总是咕咕叫。
他没想到去找吃的,因为在家里的时候,他也经常十天半个月吃不上东西。
但在家里的时候,肚子似乎没有那么喜欢叫。
直到他看见一只流浪虫崽偷偷溜进一家饭店后厨,拿出了一个一看就很香的白馒头。
阿诺有样学样,在肚子又一次咕咕叫时,溜进了一个刚刚运进去一大堆食材的厨房。
他原本是想问厨师虫要一个大白馒头。
可是他看见一只厨师虫站在一个箱子面前惋惜,说他们煮了一只雄虫蛋。
煮虫蛋。
那跟吃虫崽有什么区别?
这是一群会吃虫崽的虫!
阿诺被吓得缩进了角落。
很快,有个雌虫进来,对那些厨师说:“主虫找你们。”
厨师们全走了,阿诺悄悄从角落爬出来,爬上灶台,凑近那个被厨师虫拍过的白色箱子。
阿诺隔着箱子上一块小小的透明板往里看。
箱子里,真的有一颗纯白的虫蛋泡在沸腾的水里。
他们怎么可以吃雄虫蛋?
雌虫对雄虫的爱护是天生的,从未接受过社会教育的虫崽本能的想要保护箱子里白色的虫蛋。
他很快为自己找到放出翅膀的理由。
雌父刚变成雌奴的时候,曾伤痕累累的对他说:“如果我能生出来一颗白蛋,我们父子俩的日子就会好起来。”
雌父伤得那样重,但提起白蛋时的神情又是那样温和。
如果他将这个白蛋带回去送给雌父,让这颗白蛋当他弟弟,他们的日子是不是就会好起来?雌父就会永远清醒着说爱他?
阿诺放出翅膀,打碎了那个当时他从未见过的厨具。
阿诺小心翼翼的护着虫蛋,背着一对无法收回的翅膀,迈着小短腿继续往家的方向跑。
他从另一家饭店后厨偷到一个比虫蛋稍大一些的碗。
他曾听家里的一个雌侍说,虫蛋要泡在血液里,它会吸收血液里的营养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