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林场一食堂。
往常不等午休的铃声响起,食堂的小工们就把盛菜、盛主食的大盆端到了各个窗口。
等有工人一进来,把饭票、饭盒往窗口前一递,打菜师傅直接就给他们往饭盒里打饭、打菜了。
可今天铃声落下时,各个窗口前只有装白米饭的大盆,却不见有菜。
今早下班滞留在场里的李如海,牙咬着筷子,透过小窗口盯着后厨大灶上那一大锅红烧肉。
今天食堂改善伙食,在先锋生产队买了两口白猪,一食堂一头、二食堂一头。
在将猪肉卸了以后,肘子、里脊、肋排冻在冰箱里留着宴请宾客,其它的猪肉则全被剔骨改刀,做成了红烧肉。
但林场人多,红烧肉不够大伙分,就得再把红烧肉改成猪肉炖粉条。
作为东北名菜,猪肉炖粉条深受喜爱。但有一点,就是粉条吃汤。这道菜一旦出锅久了,原本适度可口的粉条就变胀影响口感,甚至粉条会凝在一起。
为了能让工友吃的满意,一食堂在离铃声响起还有几分钟的时候,才把泡好的粉条单独下到大锅里煮。
等铃声响起时,这些粉条煮的刚刚好,这时使大笊篱将其捞出来,迅速在凉水里滑一下防止粘黏,然后将其倒入提前烧好的肉里。
这时赵有财、韩大春、韩大名三人一起上阵,三人各守着一口大锅。
赵有财右手拿着长把的炒勺,左手则拿一口小平底锅。当粉条被小工倒进锅里后,赵有财双手齐动,一勺一锅配合着将肉与粉条不停地翻动,使其尽量混合均匀。
与此同时,有人往灶坑里加柴,灶火“呼”的一下就旺了起来。
也就十几秒钟的工夫,锅底的少许肉汤,挨锅边儿的转圈开始滋滋作响,鼓起了小泡。
眼看锅里响边儿,赵有财左手往外一翻,平底小锅平举在身旁。
有那小徒弟给赵有财往小平底锅里加了酱油,赵有财将小锅挪到猪肉炖粉条上,将右手勺置入小平底锅中,盛一勺酱油往菜里转圈一淋,然后小平底锅往菜中间虚扣,把酱油全都倒了进去。
然后,赵有财又一次勺锅齐动,飞快地将菜不断翻动,给刚下锅的粉条均匀上色且带上了滋味。
那小工倒完酱油后,又把大盆端来,赵有财右手勺、左手平底锅,配合着往出盛菜。
一锅猪肉炖粉条,给那种一人合抱的大盆,装了两个大半盆。
赵有财把小平底锅往旁边一扔,回手把勺子递向旁边一个徒弟。
这徒弟一愣,下意识地问道:“师父,你不打菜呀?”
赵有财没说话,而是又把勺子往前递了一下,小徒弟连忙接住,顶替赵有财到窗口打饭。
“呀!峰哥!”在一号窗口等候多时的李如海,一看来人不由得惊讶道:“我大爷呢?”
“我师父歇着去了。”小徒弟一边答话,一边将勺子放在菜上,挑那个肉块边上往下按。
这一按、一?,两块肉进了勺了,小徒弟连续四五次,勺里就多了六七块肉。
然后他把肉往李如海的饭盒里一倒,随即连肉带粉条盛了一大勺扣进饭盒,最后竟然还又给李如海添了小半勺。
“谢谢峰哥!”李如海小声地留下句话,端着猪肉炖粉条和大米饭就走了。
可以说自张占山死后,李如海在一、二食堂都这么吃香。
李如海端着饭菜到角落找张空桌坐下,先使筷子夹块猪肉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挑起粉条和进米饭里。
粉条上沾的汤都是肉汤,再有酱油增加滋味,和着白米饭往嘴里一扒拉,李如海鼓起腮帮子嚼着。
就在他大吃的时候,周建军来到了打饭的窗口前,他往里一看,有些诧异地问道:“小李子,我爸呢?”
“啊,姐夫啊!”这时候打饭的人多了,李晓峰不好给周建军挑肉,就往肉多的地方盛,一边盛一边和周建军说:“我师父上灶累了,歇着去啦。”
“啊……”周建军也没多想,端着饭菜就走了。而此时在后厨里面隔断的房间里,赵有财坐在桌前默默地抽着烟。在他面前摆着一碗白米饭、一碗红烧肉,可赵有财却始终不曾动筷。
此时在赵有财脑海里,总回荡着王美兰早上说的那句:有财打围,越打越赔。
赵有财回想这一年来发生的事,不禁感觉有些心累。
人呐,当心累的一瞬间,肉体也开始觉得疲惫。
“唉!”赵有财幽幽一叹,顺手又从旁边的烟盒里拿出一颗石林烟。
赵有财将快燃尽的烟头拿在手里,又把刚抽出的石林烟送进嘴,然后拿手里的烟头去对另一只烟,随着一吸一呼,赵有财嘴里的烟着了。
续上一颗烟,赵有财随手把烟头按灭,林区最上档次的石林烟,此时也不能消磨赵有财心中的惆怅。
就这样,赵有财一颗烟接着一颗烟。过了十多分钟,韩大春、韩大名两兄弟各端两个碗进来。
刚一进屋,感觉烟都呛鼻子的韩大春皱眉道:“干啥呢,二哥?你把屋儿燎啦?”
跟在他身后的韩大名嘿嘿一笑,道:“我师父盛那么老些肉都没舍得吃,这是等咱哥俩呢!”
“来!来!”韩大春把碗往桌上一放,转身到碗架里拿出半瓶永安白,对赵有财道:“咱仨少喝一口,把剩这酒打扫喽。”
半瓶白酒将近半斤,三人平分,一人一两多酒,喝不多也不耽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