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不喝酒,吃饭就快,他和王美兰先后撂下筷子。王美兰去外屋地刷锅、收拾灶台,赵军则回自己屋里准备行李。
虽然到永兴大队去,就只能待一个礼拜,但换洗衣服、劳保用品都少不了。
劳保用品,都是林场发的。像劳保手套、棉鞋、羊毛毡袜、羊毛毡垫,赵军家从不缺这些。
东屋里,赵有财和解臣喝着酒,可心里却惦记着自己儿子说的老埯子。
赵有财虽然不放山,但他在山场混这么多年,认识不少放山的,自然听过那句“围着老埯子转,一辈子吃饱饭”。
他还知道,自己儿子第一次放山,就拿着一苗价值好几千块钱的大棒槌,自己要是能跟着去,挖着大的不提,挖着小的了往兜里一揣,这到手不就是钱么?
赵有财越想越是开心,越想越是憧憬,可就在这时,外屋传来了李大勇和王美兰打招呼的声音。
紧接着,李大勇进到东屋来,对赵有财道:“大哥,喝着呢?”
今天李大勇家也炖排骨,但他被李如海磨得闹心,连酒都没心情喝。扒拉几口饭就来在赵有财家,和赵有财商量安排李如海把大门的事儿。
“来,兄弟!”赵有财招呼李大勇道:“上炕喝点。”
“李叔。”解臣也招呼李大勇,并起身道:“我去给你拿个缸儿。”
“不用了。”李大勇抬手,拦了下解臣,随即侧身往炕沿边一坐,道:“喝不下去。”
见李大勇这副模样,赵有财很是关心地问道:“咋的了,兄弟?”
这时,王美兰拿着一大、一小两个茶缸进来,小的是空的,给李大勇喝酒用的。而大茶缸子里,沏的是热茶,这样一来,李大勇想喝酒就喝酒,想喝茶就喝茶。
“大勇,咋的了?”王美兰把两个茶缸放到李大勇面前,然后说道:“我听如海不哭了。”
“唉。”李大勇叹了口气,把空着的小缸儿往解臣跟前一推,意思是让解臣给倒上酒。
解臣一怔,心想刚才不是说不喝么?但他也没敢问,只拧开酒桶盖,给李大勇倒上了多半缸儿的酒。
听李大勇唉声叹气的,赵有财问道:“咋了,兄弟,你说呀。”
李大勇面露难色地看了赵有财一眼,他现在是调度组副组长,哪怕是几个场长,多少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但让李如海把大门的这个事,却是不好办。
他家跟赵小拴、张来发家都不一样,他和李宝玉爷俩都已经在林场工作了,而且还都是好岗位。
现在再把自己年仅十四岁的儿子往林场里安排,那周围人都得议论说他们老李家吃相太难看了。
听李大勇把事情一说,赵有财抬头和王美兰对视一眼,俩人愣是半响都没说出来话。
“兄弟,你跟你哥喝着。”王美兰先一步脚底抹油,道:“我外屋地还有活呢哈。”
“嗯呐。”李大勇道:“嫂子,你忙着。”
说完,李大勇就把目光投向了赵有财。
“哎呀。”赵有财也叹了口气,苦笑道:“行了,兄弟,你也别犯愁了,我明天早晨看着保卫组的老洪,我跟他说一声。”
永安林场的门卫,归保卫科管。
而保卫科的副组长洪云涛,跟赵有财关系不错,前一阵子,赵有财还在洪云涛手里买了一窝狗呢。
现在那窝狗还养在洪云涛家里,赵有财隔三差五的就给洪云涛拿点粮食。
至于像门卫这种差事,赵有财的面子肯定管用。
而赵有财也明白李大勇的意思,随即便道:“我不跟老洪说如海是你家孩子,就说是我的一个亲戚。”
李大勇闻言,瞬间面露喜色。
但就在这时,在李大勇对面的解臣小声说道:“赵叔、李叔,这八成不行吧。咱家如海……”
说到此处,解臣迟疑了一下,在心里组织了一小会儿语言,才继续说道:“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他明天早晨去,到晚上全林场就都知道他是我李叔儿子了。”
“可不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赵军,接茬道:“林场还不少咱屯子人呢,谁还不认识他李如海呀?”
赵军此言一出,赵有财眨了眨眼睛,李大勇面露难色。
赵有财抬头,冲赵军一扬下巴,道:“那你说,咋办?”
“咋办?”赵军道:“这事儿倒也好办。”
说完,赵军问李大勇道:“我听如海念叨好几次,说他搁林场有编,咋回事啊?”
听赵军问起这个,李大勇道:“那不是收发室的老杨头么?就你姐夫家那个亲戚,非说让如海接他的班。”
“老杨大舅?”赵军听得一愣,却是想不明白李如海啥时候跟这老头搭上线了。
见赵军愣神,李大勇解释道:“就你在新楞场的时候,你不让如海去找的你么?”
“啊!”赵军恍然大悟,要不是李大勇说,他还真忘了曾让李如海在老杨头的窝棚里歇脚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李如海在那窝棚里,待的还不够一个小时呢。
而且,那么倔的一个老头子,竟然让李如海给攻克了,连编制带岗位都要传给李如海,这是衣钵传人啊。
赵军转念一想,如果真是因为这个让李如海辍学把大门,那这根源竟是出在自己身上啊。如果不是自己让他去新楞场的话,恐怕还没有这一出呢。
想到此处,赵军不禁在想,这李如海的命运被自己如此改变,不知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