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赵军这天早早起来,吃过了赵有财做的早饭,搬着板凳到自己房间,等着老娘来给自己剃头。
越是农村越是讲究,正月不能剃头,这是大多数人都会遵守的规矩,除非是跟他舅有仇。
王美兰一边给赵军剃头,一边叮嘱他,道:“儿啊,明天你就上班了,你得收收心呐。”
“嗯。”赵军应道:“妈,你放心,我肯定好好上班。”
王美兰淡淡一笑,这大半年来,赵军挺好的,方方面面也都给她长脸,王美兰很是满意。
最主要的是,王美兰那屋炕柜里积蓄的钱越来越多了。
眼瞅着赵军的头发快剃完了,李宝玉从屋外进来,喊了声“大娘”。
“宝玉啊。”王美兰说:“快上炕坐着,等我给你哥剃完,就给你剃。”
“嗯呐。”李宝玉坐在炕边等着,他妈金小梅不会剃头,平时都是王美兰给赵军剃头时,顺便也帮他剃了。
若是以往,还有一个李如海,可如今的李如海还只能卧床……额,不是,是卧炕休养。
所以,今天的龙头,李如海是剃不上了。
赵军这边完事,王美兰拿扫炕的小笤帚给赵军扫了扫身上的头茬,然后一撤围布,叫李宝玉上前。
赵军起来,把小板凳让给李宝玉,等把脖领子的头发茬抖落,他从墙上拿下棉袄,说道:“妈、宝玉,我出去一趟哈。”
“哥哥,你干啥去呀?”还没等王美兰问,李宝玉就先问了。
赵军打开炕柜,从里面拿出一沓钱,答道:“这不是徐爷那份钱还没给他呢么?我给他送去。”
“哦。”李宝玉一听,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所以他只“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而赵美兰却说:“那儿子,你快给人家送去吧,那老徐太太花钱都挺仔细的。”
赵军闻言,心里却是有些疑问,老太太花钱仔细,可那老头花钱一点都不仔细啊。
为了一个猞猁脑袋,竟然舍出一张猞猁皮来,那叫三千五百块呀!
要知道,老徐头要猞猁脑袋,和杨满堂要黑瞎子头不一样,人家杨满堂要黑瞎子头,是要拿去祭奠胡广民。
可徐长林绝不会为了祭奠自己的猎狗,就花三千五去换一个猞猁脑袋。
这时,赵军想起了杨满堂那天说,这老头可能是要整点邪的。
赵军揣着钱,离开家直奔徐长林家。
到徐长林家,赵军在外面喊了两声,并无人出来。
自从把四条狗都卖了,徐长林就不再也养狗了,这上岁数的人难免耳朵背,赵军的喊声又不如狗叫声响亮,听不见也是正常。
于是,赵军推开篱笆门,直接进了院子,径自来在房门口。
赵军到房门口站定,抬起手刚要拍门,却隔着门隐约地听到了屋里二老谈话的内容。
这年头,房屋建造简陋。而且老人耳背,说话就不由自主的大声。
老太太说:“我说不让你整,你非得整,换那么个脑瓜子回来,有啥用啊?现在还搁雪地里埋着呢。”
“那不是儿子让的么?”这是徐长林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老太太没好气地说:“儿子让你整老虎妈子,又没让你整老虎崽子。”
“我不寻思整不着老虎,整个老虎崽子顶上么?”这句话又是徐长林说的。
“你啥也不懂。”老太太说:“我听那年来插队的学生说,那玩意不叫老虎崽子,人家叫什么猁?”
“啥什么猁呀?你还听他的呢。”徐长林嗤笑道:“那老小子一天咋咋呼呼的,好悬没让赵有财给他饿(nè)死。”
赵军在外头听的尴尬,但不能再让二老往下说了,要不然他俩再说赵有财坏话可咋办?
那毕竟是自己亲爹,万一他们说啥,自己进去怼他们不是,当没听见也不是。
赵军抬手,在门上拍了两下,就听屋里传出了老头子的声音:“谁呀?”
“徐爷,是我,赵军。”赵军说完,拽门就进了屋。
“赵小儿,快来。”老太太一见赵军,咧嘴直笑,伸着胳膊冲赵军摆手。
赵军走到炕前,冲了老太太叫了声“徐奶”,然后坐在炕沿边上。
“孩子长这么大了。”老太太伸手抓住赵军的手,又对徐长林道:“赶紧给赵小儿整杯温乎水喝。”
老头子闻声,就要起身去外屋倒水,却被赵军给拉住了。
“徐爷。”赵军说:“别忙活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啊。”徐长林坐回炕上,笑道:“那爷们儿,我真不给你倒了哈。”
赵军一笑,把手往兜里一伸,却见老头子突然脸色一变,冲着自己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赵军心中一动,却好像没看见一般,从兜里拿出钱,对徐长林道:“徐爷啊,那天咱们打那老虎崽子,皮让我卖了,这是你那股。”
“哎呀!”徐长林故作惊讶地先看一眼钱,又抬头看了赵军一眼,语气也十分惊讶地问:“这……这是多少钱呐?”
“八百七。”赵军说:“那张皮子卖两千六,搁镇里大商店卖的,你、我、宝玉,一家一股是八百六十六块六,爷们儿给你凑个整,八百七。”
“这个……”徐长林看着赵军,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去接钱,还是不该接。
赵军直接把钱塞进徐长林手里,笑道:“徐爷,咱一块儿打的围,你还客气啥呀。”
“呵呵……”徐长林呵呵一笑,起身从赵军这边走到老太太身旁坐下,把手里钱交在老太太手中,然后指着赵军,和老太太说道:“我就说这孩子仁义吧,那老虎崽子的皮,那天我都说不要了,他还给我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