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填离开何赢的书房,回来时见她坐在廊下,如同一块冰雕。
“蕴儿。”他声音柔和,像是怕吓到那人一样。
女人回头望他,眉宇低垂,神色郁郁,“你回来了。”
萧填心中生出一丝异样,他快步走到她的身边,疑问道:“怎么了?”
芳菲低头笑了一声,十分悲凉凄苦,“你什么都知道,可我却不晓得,哥哥割让三城和你交换了什么。”
萧填怔住,忽然就明白了刚才何赢为什么要提出辞官。
那个痴情的男人,害怕失而复得的爱人与自己离心,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萧姮了。
萧姮岂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骗。
她说,“萧填这人什么都好,有勇有谋,就是心思太深。”
芳菲问,“夫人似乎知道什么,何不明说?打着弯转着圈的,我听不懂。”
萧姮瞧着她,心下刺痛,双眼盈泪。
她不爱霄宗,可她怎能不爱自己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
“你得宠的前几天,你哥哥才割了三座城给百代。我不是,不想看你好,我只是怕你深陷其中,被人诓骗。”
和亲公主本就孤苦,要是有人以爱情为牢笼,将她的感情戏耍玩弄,简直是一场不可直视的悲剧。
萧填不爱女色,也从来不对任何女人情意绵绵。这么温柔似水,这么体贴细致,叫人看着心慌。
此时见萧填迟迟不回答自己,芳菲泄了气,苦笑不已。
“其实你不用这样对我,好吃好喝的养着我,不用费什么心思,哥哥知道我好好的活着,也会很乐意跟你合作的。”
她的话像是一拳砸在他心口,又酸又涩,让人喘不上气。
萧填矢口否认,“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和国师成亲的是我娘亲?”芳菲又问道,“你想让我看清自己的处境?让我知道,我已经别无可依?”
她面上泫然欲泣,念着这苦涩的台词,心中腹诽。
芳菲从前爱看话本故事,书里的才子佳人都是这么说话的。明明心里爱得要死,说话却像刺,扎得人心拔凉拔凉。待到两败俱伤,才悔不当初,道出真心。
她总是看得默默流泪,觉得又憋屈又心痛。某人见着厌烦,趁她不在家时,把她几箱话本全都烧了个干净,美其名曰帮她解决烦恼。
面前的男人眉头紧锁,大手一捞,将她死死禁锢在怀中。
“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听我说!”
芳菲一动不动,“你说。”
萧填低声道:“我是怕你觉得,我是因为你哥哥的三座城池才对你好,便不知该如何对你提起此事。带你来此,只是想让你母女团聚,仅此而已!”
见她依旧沉默,萧填举起三指,“我对天发誓,若欺骗赵蕴,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芳菲这才抓住他的手,泫泪欲泣道,“这些话,岂是能乱说的?”
萧填将她抱得很紧,低头在她冰凉的额头印下一吻,“蕴儿,我此生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这样的情话,芳菲也在戏本里看过,便也同戏本的佳人一样轻声回答。
“蕴儿之心,如同陛下的心。”
萧填的心脏跳得猛烈,如同脱缰的野马,高兴的热烈的激动的,所有情绪都涌在脸上。
天地之间,至善至美已在身边,再没什么不好的了。
天边的雪渐渐停了,才子佳人便双拥着从小小院落离开,回到偌大的宫殿中去。
离开之前,芳菲与萧姮辞别,她说,“娘亲,倘使来日,你和国师老得动不了,一定要叫我去到身边。这样,我的人生才不算遗憾。”
萧姮流着热泪,双手拂过女儿鬓角的发,“娘亲知道,蕴儿是个好孩子。”
没有母亲感受不到孩子的爱,她其实一直知道,她的女儿纵横谋划,只为给她自由罢了。
此后,芳菲恪尽职守的扮演好宠妃的角色。
然而故事总是曲折多变,让人防无可防。
回宫某一天,芳菲喝了一口茶水,忽然倒地不起,娇小的身体蜷缩在地上,捂着小腹发出凄厉的惨叫。
芳菲痛得想骂人,指甲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痛,痛得要死了!
仿佛一把利刃插在腹中使劲搅弄,将她的肠子都搅碎一般。
为迎接新年的到来,宫女们都在殿外为布置,听到她的惨叫,扔下手中事物,全都连滚带爬跑进殿内。
见她凄惨无状,具都心惊肉跳起来。
香云连忙叫人去请太医,又叫人去请皇帝。
等萧填匆匆赶来时,芳菲已经痛昏了过去,他气息不稳,怒问香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撷芳殿一干宫女内侍跪倒一片。
“奴婢在殿外贴窗花,忽然听到娘娘大叫,急忙进来查看,就见娘娘喝了一杯水,倒在地上挣扎。”
“水呢?”
香云指着地上洒了一片的水渍,“娘娘喝的这一杯,已经洒了,其余的都在茶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