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蓬莱与凡尘(二)(1 / 1)

冬君 西屋虚 1127 字 20小时前

冬君转眼就飞远了,留这吕叁在原地捂着心口,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有什么怪异奇妙的东西又疯狂的长出来。

他咂摸着这种不太美好的滋味,慢慢悠悠的去了人间禹国。

禹国的旧都潭州曾经是千年前笪阴国最繁华的都城,原本叫作昭阳城。

笪阴国也曾有三百年的太平盛世,在乾宗的治理下盛极一时,因着兵强马壮,国力十分强悍,周围诸国只能臣服,朝拜供奉。

昭阳城被打造得越来越富丽堂皇,热闹喧嚣,无数达官贵族来往聚此,可谓是空前绝后的繁荣昌盛。

这里有世上最大最奢华的宫殿,有最好喝的美酒,有最聪慧的权臣,有最勇猛的将军。

然而却没有最美丽的女人。

因为美人太多了,千姿百态各有千秋,环肥燕瘦各有各的韵味,你钟爱她,我却觉得另一个更美。

城西的烟花柳巷里,有两座对立的高楼,一座叫“牡丹阁”,一座叫“春风雨”,牡丹阁里的花魁叫方妴,气质大方,美艳动人,春风雨里的花魁叫朝卿卿,风华绝代,清冷孤高。

牡丹阁和春风雨从还没建成开业的时候就在互相掐架,似乎是他们的东家原本就有仇。刚开始你砸我的门,我敲你的窗,今日骂明日打,泼粪砸墙也不在话下。

后来昭阳城越来越繁华,许多异国番邦的友人闻名来到城西探寻美人,两位东家被上头的官府约谈一次后,便开始从暴打变成冷战。

吕叁和冬君从北苍山辗转来到人间,懵懵懂懂的跟着商队进入了昭阳城。

他们被奸商骗走了十几颗明珠,被路边的乞丐抢包袱,被横行的恶霸打骂,又差点被人伢子抓起来卖。

兜兜转转几经周折,他们才终于在一个慈祥的白胡子老头手里租下一座小院,在昭阳城安定下来。

小院位于城西的边缘,距离花柳巷不算远。

那是春风化雨的时节,绵延不绝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数十天。

潮湿阴冷的空气令人烦躁,吕叁打着伞去买了二两的烧刀子,回家的路上,他撑伞闷头走,却撞上了一顶轿子。

抬轿的轿夫原本被雨淋得恼火,脚下一歪,差点被少年撞倒丢了轿杠,气得骂骂咧咧,“走路不看路的狗东西,眼睛长屁股上了?”

他指挥其他三人落了轿子,走上前抬脚就踹那少年。

吕叁哪是能忍受别人辱骂的,当即不干了,毫不吝惜手里的酒壶,砰砰砰三两下把那轿夫砸得头破血流,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其他三个轿夫见状,指着他怒骂,纷纷撸起袖子冲上去要给好看的他好看。

吕叁从出生起就不知道“怕”字是什么,更不知道“祸”是什么,嗤笑一声,三五下就把三个壮汉拧成麻花。

他潇洒不羁的捋了一把被雨水滴湿的额发,将扔在地上的伞拾起,撑着伞大摇大摆的跨过地上的壮汉走去。

经过朱红色顶棚的轿子时,一只纤纤细手挑起了四方窗的围帘。

那如画的美人尚未开口说话,吕叁猝不及防撞入她幽深的眸子,砸人脑袋都没砸破的酒壶从他手中掉落,砰然掉在地上,摔出了一朵水花。

这不可一世的少年,竟是呆了。

他问她,“你是什么人?”

少女也问他,“你是什么人,为何打我的轿夫?”

吕叁回答道:“我是凡人,叫作吕叁,家住城西十六巷三十八户,因为你的轿夫骂了我,所以我打他们。”

少女诧异,掩唇轻笑,“你把我的轿夫打了,我如何归去?”

吕叁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

少女掀开门帘,弱柳扶风,步履款款,走到了他的伞下。

吕叁不敢怠慢,像小厮一样为她撑伞挡去头顶的雨点,这平素矜贵的少年,自己心甘情愿的淋了半边身子。

身旁少女仿佛一朵娇贵的兰花,身上透着清淡的幽香。

他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朝卿卿。”

俩人在雨中漫步,有一搭没一搭的互相询问彼此的信息。吕叁本以为她是那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可谁料,她竟带着他走到了着名的青楼春风雨。

朝卿卿望着他诧异的目光,露出了一个苦涩微笑,眼中含泪,像是在告别什么,“再见。”

吕叁看着她走入春风雨的背影,仿佛是绝望的走入泥沼。

后来他打探了一番才知道,朝卿卿原本是朝太尉的长女,昭阳城闻名的美人。前不久,她父亲因冒犯乾宗,获罪下狱,全家被抄没。朝卿卿被朝太尉旧友合力保下,最终留下一条性命,但也沦为了低贱的妓女。

吕叁遇见她的那天,正是她被送去春风雨的路上。

从此以后,吕叁经常去春风雨见朝卿卿,为了保护她不让她接客,吕叁卖掉了玄泽留给他的大半宝物,得到的无数财产都用来买朝卿卿的清白。

春风楼的老鸨看送上来这么个冤大头 自然恨不得把他身家榨干,不留余力的把朝卿卿捧为花魁,将她的身价一再抬高。

吕叁哪里不知道老鸨是故意的,有一天他做好了准备,带着金银珠宝进了春风雨,他问朝卿卿愿不愿意跟他走。

朝卿卿愣了很久,轻轻摇头,“我乃戴罪之身,无法离开,只能留在这里,直到年老色衰的死去。”

吕叁不是凡人,这些约束规则在他眼里屁都不是,他直直的看着朝卿卿,温柔道:“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天涯海角,让他们找不到你。”

这样张扬的少年,这样令人惊叹的温柔,没有一个女孩能够拒绝,没有一个女孩能够忽视。

朝卿卿的心疼极了,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流淌,“对不起,我不能走,如果我走了,我弟弟就没法活了。”

她的弟弟被陆相收为义子,养在乾宗的眼皮子底下。乾宗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处理他们姐弟俩,无非是看在陆相和其他臣子的面子上。

稚子年幼无知,女子柔弱无能,若他们肯相安无事,乾宗便给他们一条活路,可如果她逃了,她弟弟也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