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
薄云如雾。
风急。
伴随着一道定风的术法落入云层,湍急风云顿时停歇。
赤脚的白袍修士走入正堂大殿,面前是如山岳堆叠的幽幽烛火,扫灯守殿的弟子早早退去,不敢打扰。
信手捡起金勺。
长柄似剑,轻轻一挑,灯油有序的落入灯盏。
命魂殿非常庞大,外面看起来好像只是个寻常的正殿,实则内部就像是数个大殿拼接起来,形成这样空旷的大空间。
命灯则被中央的魂坛捧起。
魂坛的最中央供奉着一杆黑红色抟钢为杆,靛色金光熠熠的红封长幡。这杆好似礼仪所用的祭器一般的器物,此时就落在那身着乳白色长袍,头戴白玉冠的修士手中。
法力。
魂幡顿时发生变化,化作一只小鬼,长长的抻了个懒腰,摸了摸嘴边的獠牙,似有些好奇的询问道:“看样子发生了很多事。”
“没错。”
太乙点了点头,神情严肃道:“我找不到那么多的阴神,因此我派遣了弟子们去寻找,但是阴神就像是永远都不够用。”
“所以?”
“所以,凡身亡,愿与宗门同在者……”太乙没有说完的时候涂山君就已经明白。阴魂不足,身故弟子的阴魂,自然不能放其真灵消失。
涂山君沉默。
他没想到太乙能做到这等地步。
宗门是太乙的愿望,而宗门的弟子自然就是传承,是太乙的眼珠子。此举无异于将宗门也寄托在涂山君这里,而且还是在不知道能否苏醒的前提之下。
“也许他们只是从一个苦海跳入了另一个苦海。”
“没有说的这般挣扎。”
太乙轻笑的同时为面前的命灯再添一勺灯油:“魂魄是魂魄,真灵是真灵,哪怕真有转世也只剩下真灵,甚至有可能真灵也消散在‘途’中。”
“总要给门人弟子寻一个不用转世的出路。”
“师弟又怎知,他们就不愿意继续随宗门征战。若来日我战死,同样身入魂幡以做表率,继续为宗门征战,庇护后辈子孙。”
“如此,不枉此生修至这等境界!”
涂山君忽然笑了,没想到有一天反而是太乙劝他接受这些。其实在知道域垒空间就是古称‘阴间’的时候,他对转世之说就存疑了。
就算有能转世重修的修士,必然也是大法力大神通者,一般的修士怕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涂山君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早就对此事深思熟虑过。而且做为尊魂幡主魂,阴魂肯定是多多益善,如此他的实力才有提升。
若不是太乙为他寻得这么多阴魂,都不一定能压制住蛟龙老祖。
至于宗门弟子的选择,只要门人弟子选择和他站在一起,涂山君不会故作虚伪的推开,再三请人说和甚至以某种‘机缘巧合’来收取阴魂。
正如他曾经跟最初遇到的那个正道修士说的一样。
若是无路,不如入幡以待天时。
能成仙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成……,成仙岂是那么容易,不成才是常态。
不谈情怀,就谈利益。
修士觉得自己无路可走,将阴魂卖给宗门,愿做宗门之鬼,肯定要出个好的价钱。
要将门人弟子的后顾之忧解决掉,比如抚恤、安家,后裔、家族等一系列的事情。人家把‘生’‘死’全都卖给了宗门,总不能让人尸骨无处安放。
当然,肯定不能这么赤果,修行界对宗族、宗门、师徒……等一系列的归属感并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涂山君淡然一笑:“掌门师兄就这么放心将宝都压在我这里?”
“说句不好听的,我也不知道师弟能否醒来。不过你说过你能醒,我信你!”太乙随后将金勺放回原来的地方,慢慢走出命魂殿。
“师弟。”
“掌门请说。”
“宗门的丹药见底了。”
涂山君咧了咧嘴。
好家伙,他才刚刚苏醒就要再次上工,生死都在为宗门出力,那是一刻都没法歇息。
接着神色疑惑道:“那几年,府库筑基丹至少两百颗,练气阴魂丹达十万颗,光是这两种就就足够宗门数十年甚至百年发展。”
“师弟有所不知啊,我又收了一批弟子,人数上千。加上这么多年发派任务,丹药消耗非常快,弟子们的修为提升的也很快。”
“如今又多了三十多位筑基,仇万道、周行烈,得结丹,也得为当年的一代弟子准备,修行快的那几个娃儿的已经有人达到筑基后期。”
“再过两三年还得再开升仙大会,三代弟子估计招收的更多,尊者答应的两万万人口抵达开辟驻地,如今也繁衍生息了十几年。”
“……”
深夜。
促膝长谈。
说是谈,实则多数是太乙在说,涂山君听着。
涂山君也没有个人的意见,更无所谓的见解,就这样听太乙絮絮叨叨,没有太多逻辑的将宗门这十二年的发展讲来,其中几个优秀的弟子多有提及。
然后就是支撑商路,抢占份额的一些没有硝烟的战斗,因为太乙宗的加入,器盟受到不小的冲击和威胁,连带着其他势力都压低了法器和法宝的价格。
直到远天见明,霞光自东海上铺开,将山川河流染成淡淡的金色。
“卖巨舰的内燃丹炉?”
“本意是寻求几个高等阴神,如今师弟醒来,也就不需要卖出图录。”
“掌门莫忘了火云宗的前车之鉴。”涂山君皱起了眉头,别看太乙宗蒸蒸日上,然而这么霸道的冲击了星罗的法器市场,无异于与人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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