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君冷哼一声,庞大的神识化作法罩,加以煞气稳固扁舟。
在船头青铜灯熄灭的时候,周遭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袭来的波澜化作巨浪,将这一叶扁舟推去拽来。
两大元婴真君坐镇小舟,竟根本无法抵挡这看似无形的狂风暴雨,就好像他们不是大修士,而是两位遭遇了海难的寻常凡俗。
“东荒大境的域垒之中有大恐怖,此行我等算是偷渡,一时漏了生人气息让这些东西察觉。”
双手结印的太乙真君面色凝重,他也没想到这些东西这么敏锐,古籍中也没有太多的记载,只能凭他摸索着来。
正如天有雷劫,地会翻覆。
东荒大境的域垒同样会翻脸。
风声愈烈,呜咽也哭喊像是要钻进人的耳朵里。尽管涂山君已经撑起灵宝的法罡,摆出自己元婴中期大修士的修为,依然抵挡不住侵蚀。
天煞真灵罡气的光亮迅速消退暗淡,就像是原本明亮的兵器被岁月腐蚀的锈迹斑斑,坚实的屏障也好似被狂风捶打成薄薄的一层。
嘎巴。
轻轻的一碰,罡气法罩骤然破碎。
化作星光划过涂山君的面前,在那双猩红眼睛的注视下消散,这时的涂山君面容剧变,他已感受到左上角袭来的风。
已完全睁开的双眼之中唯有凝重的神色。
他出手了。
快的惊人的出手。
就好像那条手臂本来就该在这个时候抵挡住袭来的风。显然那并不是风,甚至就连到底是什么他也根本不知道。
哧。
法力与劲力交织成黑色的光芒。
等他重新收回手臂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只剩下骷髅,而那骷髅也早就如同腐朽的烂木头一般触动即碎,化作骨粉落在小舟上。
其实并没有感受到疼痛。
涂山君独臂挥舞将尊魂幡提起来。
“无明界。”
“开我法眼!”
两只鬼角的紫黑色纹路点亮汇聚于眉心,化作一道竖着的眼纹,随着黑红色好似雪花一样的弧光从上下两方扩展,涂山君也终于看清楚身旁的景象。
然而让他神色一滞的却是周遭完全就是寂静的黑暗,根本没有任何的狂风,也没有怒吼和凄厉的惨叫,更没有刚才他看见的面色煞白,带着怨毒眼神的脏东西。
“道友,我发现……”涂山君猛的回头看去,无明界法眼下,船头正在燃起青铜灯的太乙真君竟然有两人。
而且恐怖的是,他们两人还同时回头看他。
涂山君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感受到恐惧。
那是一种寒意,自后背生出,一股脑的汇聚到后脑勺,就像是三伏天的阴寒,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气息一模一样,法力来源一模一样,而他们两人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对方似的,异口同声的说道:“风浪太大,古灯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重新点亮。”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古灯不古灯的事情。
施展法眼之后,四周一片寂静,却出现了两个太乙真君,不施展法眼,四周则是狂风骤雨,有形的声音和不知名的东西疯狂袭击小舟。
土狗趴在船尾狂吠。
魔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涂山君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着手,他也分不清楚到底自己开启法眼后看到的是真实的,还是凭着肉眼看到的才是真实的。
“咕嘟。”涂山君喉头微动。
独臂提着尊魂幡走到船头,看着正在忙活的两人,他举起手中的灵宝,却又在瞬息之后放下。涂山君轻声道:“戒急用忍。”
撤去无明界的法眼,原本的寂静一扫而空。
黑暗中的利爪多如牛毛,凄厉的怒吼从那血盆大口中发出,宛如蜂拥而来的野兽将他们团团围住。
就在涂山君落下灵宝的那一刻,顿时天翻地覆,怒海升涛,磅礴的‘巨浪’化作一只大手,狠狠的砸了过来。
就在它们即将触碰到小舟的时候,涂山君身躯猛地炸开,无数道血剑向着四方激发,而在血光迸发的同时纷纷化作人影,将整个小舟团团守住。
“爆!”
轰隆。
分不清到底有多少道血色光影,只看到,他们在半空中形成一堵人墙,然后就在涂山君单手竖起的掌印中化作绚烂的血色花朵。
让这黑色的空间中多出一抹血色光幕。
涂山君活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佝偻身躯面容枯槁,周身气血全都变做术式。然而这好似并不足够,袭来的风息不过才减弱了三成而已。
魂幡内,大把阴魂丹被涂山君碾碎成煞气修补他的身躯,原先的积累迅速消耗起来。
要是搁在金丹境界,凭着手中积攒的这些阴魂丹足够支撑他死活几百个来回,然而元婴中期的身躯不仅仅拥有超绝的实力,也加重了对煞气和法力的负担。
身躯刚恢复,涂山君再次压榨成血箭将小舟围住,双手结成印法,嘴唇微动呢喃:“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冗长的防鬼自涂山君的口中吐出,结合灵魔血杀术凝聚的血光人影,将整个小舟全部笼罩在术法之下。
不过,一介恶鬼王,口捻驱鬼的咒语,实在滑稽,说出去可能没有几个修士会信。
涂山君更是从魂幡中取出黄纸符箓,将之连成片高举在上方。符箓烧光了就用自己的鬼血重新画一张出来,反正他也是符阵宗师。
不消片刻,青铜古灯重新燃起,船头的太乙真君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