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
声音在这空寂的大世界内回荡。
尽管早就知道不会有任何的回应,他依旧期冀着。
直到声响落下,化作风息消逝在这只有阴神存在的世界。
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落寞。
“我早该知道的……。”
涂山君低语了一声,眼中的寂然却没有再压抑,眉眼之间的忧愁也没有被真意拂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容,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
他依旧是年轻的。
张开青灰色的鬼手,幡内顿时风起云动,身后破落的道观在灰雾的凝聚下恢复原状,土石瓦砾好似时间倒流一般交织重叠。
原本坐落在山脚下已经消散大半的城池在他神识的覆盖下修补。
赤色的袖袍挥动,将高坛上的魂幡取走。
魂幡刚一入手,赤玄顿时察觉到些许的不同。
原本阴寒环绕的煞气竟消弭不少,如今的魂幡主杆倒像是在寒潭浸泡了许久的暖玉,流转着轻柔的气息。
赤玄知道尊魂幡抽取了兵灾煞气,就是不清楚涂山君垂于云端收取的是什么。
应该是对修为颇有裨益的灵机。
他识趣的没有询问,还出了让涂山君本尊走出魂幡两三息的法力。
后来天空中巨大的气机波动,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只凭肉眼看得到身着黑色道袍的涂山君掌控着立于云端的丹炉。在大片金色符箓环绕下,一颗七彩华溢的丹丸从丹炉中飞出来。
不过,服下丹药的涂山君情况却没有他预想中的大好,反而满身戾气的撞回魂幡。
这一着可吓坏了赤玄。
涂山君算是他踏入修行道途的师父。
更是支撑他一路走来的底气胆气。不然以他原先那半吊子的术士修为和抱守道观的心态,也不可能稳定心境转变。
要是涂山君有事,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
“魔君?”
“真人?”
“老修行?”
“……”
赤玄传音呼唤了几声,却都不见涂山君的回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心也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瞳孔微微震动,喊道:“涂山君!”
“大呼小叫什么。”
“叫魂呢?!”
听到这声音,赤玄笑着长出了一口大气,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原先积蓄的紧张和忐忑之情被他扫去,谈笑道:“我还以为老修行出了什么事。”
灰色的雾气萦绕,身着黑色道袍的身影出现在赤玄的身边:“能出什么事。”
满头猩红色的长发被涂山君扎了起来。
将自身额头上的两只角质鬼角包裹起来。
鬼手挥动,将面前的烟尘拂开,露出一双黑红色的双眸。
赤玄不由得惊讶起来,微微拱手道:“真人的修为看起来似乎又有精进。”
“哦,何以见得?”
在赤玄的眼中,笼罩在涂山君那拒人千里的寒意消失大半。
尽管那副面容是年轻的,然而他知道涂山君肯定活了很多年,岁月的沧桑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不少痕迹,只是那双眼睛却十分的年轻。
尤其是现在。
没了覆盖于眼眸上方的寒冰,原本被压抑的生机一下子绽放出来。
如今的涂山君明显健谈了许多。
“感觉真人似乎一下子年轻了不少。”
“只是有这样的感觉而已。”赤玄摇了摇头,再多的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变得和原来大不一样,但是这些都是很好的改变。
魔君固然是强大的,却少了几分人味。少了人味的强大修行者让人畏惧。
“年轻?”涂山君听着这个有些久远的词。他自踏上修行之路,很少听到这样的形容,尤其是来自一个岁数比他还小的修行者。
“就是年轻。”
涂山君淡然的笑了起来。
这回的笑容着实发自内心:“也许是因为我还保留着一份意气吧。”
灵机自指尖流转,涂山君翻掌将之握住。灵机这东西,当他仔细去寻找的时候反而没有找到,当他不想去追寻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原来已经到自己的身边。
“不争而争,不得而得。”
涂山君呢喃了一声。
修行一道本来就是个内外兼修的事,涂山君也不觉得奇怪。翻手将灵机融入魂幡,盘坐在道观的本尊张开血盆大口,将之一口吞下。
环绕在身的落寞情绪渐渐被灵机消融。
“攻下西关,黎州的大门敞开,只需循序渐进就能拿下黎州。”
“以这两州之地夹击沧州……”
赤玄从城楼走下去,兴奋的描绘着早就已经定下的大略。
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更好似在炫耀自身取得的成就。
涂山君随手施展了个障眼法将自己的身形遮掩起来。
他这副身躯倒是没甚大碍,只是和神躯体太像,如果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难免引起骚乱,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然后就是森州,北上越过雄关,直抵京……”
“赤玄。”
赤玄错楞几息。
一点都没有被打断话语的不适。
反而一脸好奇的问询道:“真人有何见教?”
以往的时候涂山君更像是一个什么都懂的老修行,耐心十足,是最好的听众,倒是少有在他说话的时候打断,而且是这般严肃的神情。
涂山君沉吟半响,似有些叹息。
说道:“你该用功了。”
“攻城略地之事,交给手下人就是。”
“若无宗师境的修为,此番大业不能成。”
涂山君说的十分寻常,听起来也颇为平淡,就像是很简单的诉说着一件事,而不是关乎着此方洞天天下百姓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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