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嗬……!”
嘶哑且虚弱的呻吟,使闻者不寒而栗。
被迫跪地本就很难受了,双腿上还要压着沉重的石块……正因会给受刑者带来极大痛苦,所以“石抱”一直是行刑者最青睐的刑罚之一。
冈田以藏软趴趴地向前倾倒,压在其双腿上的两块巨石恰成了他的依靠。
只见他以石作枕,“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然而,未等他缓一口气,一旁的行刑者就一把揪住其头发,将他提拉起来。
“喂!谁让你休息了!”
在行刑者的粗暴拉拽下,冈田以藏的面容暴露在太阳底下。
不知多久没洗的脸庞沾满厚厚的污垢,并有血迹点缀其上。,只消轻轻一搓,就能搓出指头般大的泥球。
头发打结,双眼布满红血丝,表情麻木,眸中无光……乍一看去,俨然已是半个死人。
在后藤象二郎的指示下,冈田以藏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石抱、海老、鞭笞……各种酷刑轮番招呼到他身上。
经过整整一年多的反复折磨,昔日威震京都的“人斩以藏”,已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凄惨模样。
得亏冈田以藏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强健,抗击打能力和恢复能力都是一流水准。
否则,换做寻常人等,绝对捱不住这等折磨。
这时,另一位行刑者走上前来,唱起了红脸:
“冈田以藏,你想休息也可以。”
“只要你把你主子武市半平太曾经做过的那些腌臜事情,一五一十地抖露出来,就不用再受罪了。”
“不仅如此,就在前不久,后藤先生亲口应允了,只要你肯指认武市半平太,就属于戴罪立功。”
“事后,他将升你为‘白札乡士’。”
“对‘足轻’而言,这已经是莫大的机遇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在说到“足轻”二字时,行刑人员特地加重语气。
冈田以藏的身份非常低微。
他是“足轻”出身,在乡士中也属于最低等的。
在土佐,足轻们的待遇和路边的猫狗没啥两样。
少年时代的冈田以藏因低人一等而饱受欺凌,心中充满了“一定要出人头地”的痛切愿望,故刻苦锻炼剑术。
以他的身份,很难进入一流的道场学习,他只能藏在道场外偷学。
直到遇见武市半平太,他这破抹布般的糟糕人生,才总算迎来转机。
武市半平太相中其天赋,不仅没有嫌弃其出身,反而还收他为徒,使他终于得到正式拜师学艺的机会。
日后,武市半平太资助他去江户留学,拜入“位之桃井”桃井春藏的门下,修习镜心明智流,最终成功获得免许皆传。
再然后,武市半平太带着他在防长和九州地方游历修行,途中在丰后冈藩学习直指流剑术。
这便是冈田以藏的高超剑术的由来。
同时也是为什么冈田以藏如此崇拜武市半平太——知遇之恩,没齿难忘!
面对行刑人员的“红白对唱”,冈田以藏强忍剧痛,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别……废话了……”
“吵得我……耳朵痛……”
“有什么招……就尽管……使出来吧……”
“我若……叫一声苦……我就是……杂种……”
“我绝不会……背叛……武市老师……”
“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
“历史终会证明……武市老师……才是正确的!”
话到最后,冈田以藏攒住气力,高声怒吼,吓了行刑人员们一跳。
待缓过劲儿来后,行刑人员们纷纷气急败坏地斥骂道:
“事到如今,竟还不知悔改!”
“还搁这儿‘尊王攘夷’呢!我告诉你,就在不久前,长州动员一万军势,向东攻打京都,结果被仁王打得一败涂地,别再妄想什么‘尊王攘夷’了!”
“都怪你们这群短视的家伙,残忍地杀害了吉田大人!假使吉田大人还活着,在他的英明领导下,我们土佐的国力定能大增!”
“既然你还这么有精神,那就再给你加一块石头吧!”
“来啊,再搬一块石头过来!”
不消片刻,又一块石头被运了过来,放在冈田以藏的大腿上。
三块巨石摞叠在一起,比冈田以藏的半个身子都要高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瘆人的惨叫,再度传扬开来。
……
……
此时此刻,就在冈田以藏正受刑时,后藤象二郎背着双手,站在不远处的亭台上,目无表情地往下俯瞰,冷冷地看着惨遭折磨的冈田以藏。
站在后藤象二郎身后的某位随从,轻叹了一口气:
“后藤先生,我并非夸赞贼人,但……这个冈田以藏确实是有两下子,被拷问了整整一年多,却还宁死不屈。”
后藤象二郎听罢,冷哼一声:
“宁死不屈?在我看来,这厮是执迷不悟!”
“都到这步田地了,却还不能认识到武市半平太的错误。”
“若不能将骨气用在正道上,就只不过是助纣为虐!”
相较从前,如今的土佐可谓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土佐藩的现任藩主是山内丰范(第16代藩主)。
可实质上,藩政大权一直牢牢掌握在前藩主山内容堂(第15代藩主)的手中。
山内容堂的岁数虽不算大(时年37岁),但却着实是个手段老练、嗅觉敏锐的政治家。
佐幕派与尊攘派斗得如火如荼时,他本人始终没有站出来明确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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