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声音很沙哑、苍老,如同两张相互摩擦的砂纸。
黑衣黑袴黑袜黑面巾,除了脚上的草鞋与头上的斗笠之外,身上的衣物没有一处地方不是黑的。
又矮又宽的笠沿遮挡住黑衣人的小半张脸,另外大半张脸皆用黑色面巾所掩,只有一对眼睛露在外面。
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能依稀辨出此人不胖不瘦,身材颀长,1米7左右的个子。
——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
想到这,一滴冷汗在青登的额间冒现。
自己明明有着增强听力的天赋“风的感知者”,以及经由无数场以命相拼的死斗所砥砺而成的敏锐感知能力……结果却没有听到半点黑衣人出现并靠近的脚步声。
“你是什么人?”
青登一边沉声发问,一边慢慢收紧右手五指,握住定鬼神的刀柄。
“我是什么人……这种事情无关紧要。”
沙哑、苍老的声音从黑面巾之后透出。
“你视我为……因听闻了‘仁王’的大名与事迹,而想与你较量一二的挑战者即可。”
“挑战者……?”
青登暼了眼黑衣人手中的木刀。
确实,没有从黑衣人的身上感受到半点杀气。
对方不是讨夷组的残党或是别的什么奇怪人士……这虽是一件幸事,但青登并没有太过放松。
毕竟眼前这位一身黑的家伙,依旧身份不明。大意不得。
青登打量黑衣人时,黑衣人也在端详青登。
“……还不错嘛。”
黑衣人微微抬高斗笠,藏于笠沿下的是一对锐利如影、明亮如星的眼眸。
他饶有兴趣地将青登从头扫视到脚,道:
“姿势蛮好看的,就是全身都是破绽。”
“但具备相当程度的只有经历过不少生死决斗的人才会拥有的气势。”
“才能一般或修行年限不足的武者,应该都不是你的对手。”
“怪不得你能在近几个月来大杀四方,屡建奇功。”
“只不过……”
黑衣人话锋忽地一转。
“稍微有点扫兴啊,你貌似没我预想中的那么强呢……”
说罢,黑衣人垮下双肩,右手一扬,将掌中的木刀随意地扛在了肩上。
“如此一来,可没法用木刀来和你比试啊……这样吧——”
黑衣人右手一翻,将原本正握的木刀改为了倒握,然后将刀尖朝下的木刀一口气插进身侧的泥地里。
“刚好脚边就有一根形状、大小、硬度都很合适的树枝。”
“就用这个来顶替木刀好了。”
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捡起了其左脚边地上的一根干枯树枝。
这根树枝约莫2指宽、60cm长,枝干光秃秃的,没有半点枝桠,整体虽有点弧度但还算笔直。
“还蛮趁手。行吧,我就用这个来和你打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登眼角微抖,声音低沉。
“你说你是为了能与我较量才找上门来……你打算就用一根树枝来跟我比试吗?”
“……”
极突兀的……这个挺碎嘴的黑衣人,陡然沉默了下来。
青登注意到有2道情绪意味深长的目光,从宽厚的笠沿底下射出,直直地投注到他身上。
然后——
飒!
一股仿佛欲将天上的云沿与地下的尘土全数卷飞的狂风,自正面猛袭向青登!
突如其来的大风,令青登的脸色顿时一变。
只不过,青登很快就发现——并没有起什么风,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心理作用而已!
袭向青登的并不是“风”,而是如同狂风骇浪一般的无匹“气势”!
这股“气势”……周助也好,千叶荣次郎与千叶道三郎也罢,简而言之——比青登之前所经受的任何一人的“气势”都要强大!而且是强大不知多少倍!
被这股强悍“气势”自四面八方包围的青登,登时有种深陷海底、遭水压挤迫的错觉。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脑袋微微有些发晕。
为了抵抗这股“重压”,只听得“噌”的一声,青登拔刀在手,似要用刀锋阻隔开这一股股强悍“气势”似的将定鬼神端于身前。
架起爱刀——这能带给青登些许安全感与安心感。
“橘青登,你如果是担心我用树枝而你用真刀会伤到我的话,那大可不必担心。”
黑衣人微微一笑……只可惜因为他戴着面巾,所以青登并没有看到其面上的笑意。
“但我还是先事先声明一下吧——我并不是瞧不起你。倒不如说,我还很欣赏你。”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才18岁吧?”
“年纪这样轻就能在武道上有着如此成就,实属难得。”
“所以——就因为我很欣赏你,我才要用树枝啊。”
“啊?”青登眉头不禁蹙紧……他有些弄不太懂黑衣人上述那堆话的逻辑都在哪。
见青登没有听懂他刚才的话都是何意,黑衣人不得不接着说:
“你目前的实力跟我相比还差得远。”
“现阶段,我如果拿木刀来对付你的话,我可能会收不住力道,一不小心将你给砍死。”
“我可不想因一时失手,导致我很欣赏的才俊英年早逝了。”
黑衣人言辞诚恳、语调真切……他并非是在开玩笑,或是在嘲讽青登。
他的语气中流露着满满的关怀——担心自己若使木刀的话,会不慎将青登给弄残或弄死的关怀。
如果是外人做出这种“手持树枝并扬言不用树枝的话你可能会死”的行为,青登可能会因自觉遭受轻视而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