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以孝悌治国，若不想被视为品德不良的恶人防备，注定只能低调地按照古代的行事准则生活。

且，来都来了，距离顾家老院不过几步远而已，周半夏最终还是随同公公婆婆等人去见顾老爷子。

前面是带队的顾二柱抱着小孙子，刘氏左手一个儿媳，右手一个儿媳，身后是顾宝丫牵着大侄子。

从正门进入老院，率先出来迎接的是顾三郎，顾二柱脑袋一撇，余财便将左右手各拎着一个食盒递过去。

于此同时，随着腰间还围着围裙的小田氏从灶房出来嚷嚷着打起招呼，顾扬文也从正房堂屋出来了。

顾二柱倒不惊讶他这位好大哥今日居然有在家，顾老太离开去往三儿子家的时候便提到大儿子今早在家。

上个月月底之前必须要缴纳完毕秋赋期间，他这位好大哥就以忙得走不开为由，一直不曾回村露过面。

如今秋赋缴纳了，只剩下欠了弟弟妹妹侄媳妇的债，谁还能腊八节这一天找他要银子，自然会在家。

“二弟。”

“大哥。”

兄弟二人干巴巴的打着招呼，刘氏便趁机带儿媳闺女孙子向顾扬文行礼，再接受三个侄媳妇行礼。

一时之间，正房前面的院子里妯娌、孩子相互行礼打招呼，堂屋里端坐着的顾老爷子也扯开了嗓门。

——还不快进来。

正迈上台阶的顾二柱脚步一滞，转头瞅了眼刘氏，刘氏立马会意地提醒儿媳闺女先给老爷子请安。

马珊见状巴不得快点进堂屋，快点完事，快点回家。

她可不是三丫，不要还跟大郎媳妇和四郎媳妇她们两个人唠啥的，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还给好脸色干啥。

也就三丫性子好。

换她，谁要背地里说她坏话，这会儿还假好心的明知外头冷都喊人进屋暖和一下，她早不搭理了。

周半夏朝拉她手摇了摇的马珊笑笑，当即顺着马珊扶着的力道，一起跟上婆婆脚步，上台阶进堂屋。

一行人终于进了堂屋。

顾二柱又转头瞅了眼余财。

余财立马拎着从财婶手上接过的两个包袱走向前，朝顾老爷子行礼之后将之放在顾老爷子右侧椅子上。

待余财退下，上首坐着的顾老爷子瞅了眼右侧椅子两个一大一小的包袱，“你娘起先不是上你哪儿？”

“是在我那儿，这儿应该在老三家了。”顾二柱说着，停顿了一下，“那两个是孩子娘孝敬你的冬衣鞋帽。

今年给你们二老的年礼，我和老三他们商量好了，等过小年就送来。二伯家要在腊月二十六办喜事，听说了吧？”

后面这话，顾二柱问的是顾扬文。

后者点了点头，“我会尽量抽空赶在二十五那天回来，就是咱们四兄弟这回咋随礼？”

“你们和我不一样，我这边打从分家出去，光今年一年下来收了二伯家几个堂兄弟人情就收了不少。”

顾老爷子没好气地睨了眼二儿子，“知道你顾扬武顾武爷发达了，帮你老子在你二伯跟前出口气了，行了不？”

顾二柱自认不是不孝子，听老爷子语气软和了，他也懒得较真什么叫在二伯跟前帮老子出口气。

说的他顾扬武好像不知好歹，忘了二伯待他这个侄子算是可以了，他当侄子的看二伯笑话一样。

刚好他家拎来的腊八粥已经一碗一碗的端上来，顾二柱赶紧让顾老爷子先尝尝，尝尝他熬得腊八粥如何。

“是你熬的？”

“那个罐子是红糖，特意给你备上的。”

“老子又不是你娘，还老稀罕红糖了。”

抬杠了。

周半夏忍笑低头。

“好了，不唠了。爹，我还要和孩子娘带孩子去我大伯家他们。我先回去了，你和大哥慢慢唠——”

“急啥！”顾老爷子不乐意了，顾不上先吃一口，握着小汤勺凌空点了点儿子，“你大伯他们还能有你老子亲！”

顾二柱不置可否一笑，站都站起来了，他可不想再入座，敷衍着肯定你最亲，丝毫不犹豫地带媳妇孩子离开。

目送当着孙媳的面，他这个老子开口再坐一下都不坐的二儿子出了堂屋，顾老爷子愣了一下收回目光。

看着手中盛有腊八粥的粗碗，他用小汤勺舀起粥，只见粥里还有银耳桂圆，红枣莲子花生更不用说了。

样样精贵。

这得花多少银两，还要给他大伯二伯家的送粥，贼儿子，富的冒油了，老大还在愁大郎来年束脩。

这两个儿子如今倒是一个像粗碗，一个如同这粥，差别太大了……

“爹，又是好料子。和上回一样，城里最少五两银子一匹，咱大郎他爹都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

听到小田氏又不要脸面的咋咋呼呼嚷嚷上，顾老爷子的目光下意识去找女主内方便教训儿媳的顾老太。

顾扬文不悦拉了一下小田氏，呵斥出声，“少惦记爹娘东西，不瞅谁给的，老二是好惹的。”

小田氏撇嘴，瞄了眼顾老爷子，“要我说，老二就是存心让爹穿体面了，好让你和大郎难堪。”

顾老爷子更是没有胃口了，“有些话还轮不到你媳妇说出口，你二弟再不孝，没少孝敬我老俩口。

我知道老二一家子孝敬你娘的那些头面会有人惦记，你再不下狠心管一管，你娘都不待见你这个长子了。

你娘如今一门心思保住这些东西，还能当真是为了她自个防老不成，我和你娘多大岁数了。

是你的日子还长着，我老俩口快六十了，还能守你一辈子？如今到了不能不为你多寻思的时候了。

不是担心你四个儿子比不上你四兄弟孝顺，是世事难料，我和你娘想给你这个长子多留点底儿。

等我和你娘走了，以你二弟性子再不想搭理你，你娘手上东西谁都会抢，只有你二弟还会留两样给你。

照他家的势头，这还不到两年工夫，老二一家子就孝敬你娘这么多好东西，往后只怕更不会少到哪儿去。

等好东西多了，你是长子到时就不是留两样了，可如今要到你手上折成银子花出去，不说你二弟，六郎都会闹。

六郎不是你二弟，早前压不住了，如今更别想了，多的是站他那一头。接下来咋整，心里有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