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逼捐(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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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传法院中,群僧云集。

数十位肥头大耳,白白胖胖的高僧,齐聚一堂。

金总持命人将誊抄好的诏书,送到了这些人面前。

「诸位主持、首座,都看看吧。」

群僧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诏书文字,一个个稽首礼赞:「善哉!善哉!我佛慈悲!」

但却没有一个主动开口,说要拿钱出来捐助的。

金总持见着,也不多言,只是道:「旨意下降后,京中各方,皆在踊跃义捐。」

「老衲在宣德门,还见到了景教僧人突沙,义捐五千贯。」

说完,他就闭口不言。

各寺主持、首座,这才开口。

「阿弥陀佛,救苦济难,乃我僧人本份,我法云寺愿捐一千贯,以输淮南。」一个大腹便便的僧人说道。

金总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稽首合十:「善哉!善哉!」

法云寺,是金水门外的寺庙。

规模在汴京不算大,捐出一千贯,也算恰当。

「阿弥陀佛!」又一个白白胖胖的僧人稽首:「我净慧院,也愿义捐千贯。」

金总持听着,脸色抽搐了一下。

因为,这净慧院虽然规模只与法云寺相当,当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这净慧院,乃是南唐李煜故宅改造,李煜死后,改造为寺庙,庙中有许多李煜的真迹遗存。

因而,受到文人墨客追捧,香火也很鼎盛。

「崇夏寺,也愿义捐千贯……」

「等觉院,义捐千贯……」

一个又一个主持、僧首,纷纷出言。

捐助数量,相差无几。

听得金总持眉毛乱跳,他只能提醒这些人:「诸位主持、首座……」

「景教不过一庙而已,也捐了五千贯。」

「我沙门在京寺庙数十,皆历代官家敕建,却只捐千贯。」

「传出去,天下人如何看我佛门?」

所有人都闭着嘴巴,不说话。

倒不是他们不够聪明,也不是他们都是守财奴。

而是他们怕!

是的,怕!

怕捐的多了,自己有钱的事情,被官府知道,以后有事没事就来找他们化缘。

金总持没有办法,只好再次提醒他们:「京中寺庙,非止我等敕建寺庙。」

「更有那野僧、游僧所建之寺,隐匿于市井中,伺机而动。」

群僧这才终于松口。

规模较大,比较富裕的那几个寺庙的主持,方才表态,愿捐两千贯、三千贯。

其他寺庙,则依然维持不动。

金总持见着,也是无奈,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

只能稽首道:「善哉!善哉!」

他能怎么办?

难道逼着这些人掏钱?

元祐元年八月庚寅(初五)。

赵煦昨夜睡在保慈宫,所以一早醒来,陪着向太后用完了早膳,又到了庆寿宫问了安,才回到福宁殿,为今天出幸开封府做准备。

刚回了福宁殿,石得一就来报告了。

赵煦听完石得一的回报,讥笑了一声,对石得一招了招手。

石得一凑到他面前,赵煦在他耳畔耳语几句。

石得一的神色,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

「去做吧。」赵煦摆手:「最好今天傍晚就见报。」

汴京的大和尚们,太不给面

子了。

一千贯?两千贯?三千贯?

打发叫花子吗?

不给他们点压力,他们就不懂厉害。

「诺!」

开封府,府衙。

天子御驾,在御龙直簇拥下,驾临于此。

蔡京率着开封府上下官员,早早的就已经在府衙门前等候。

见到御驾抵达,连忙上前迎接:「臣等恭迎陛下,驾幸开封府,恭维我皇帝陛下,圣躬万福。」

赵煦在冯景的搀扶下,走下御车。

今天负责他安全保卫工作的燕辰,就来到了他面前,低声禀报着:「陛下,臣在府衙前,遇到了西天三藏法师,法师乞见陛下……」

赵煦看向燕辰,保持着微笑。

燕辰连忙低头:「臣父患有风痹曾求药于法师,得了法师的秘方,才好转了些……」

赵煦这才哦了一声。

风痹就是风湿病,在现代,都是很难治愈的一种疾病。

但在古代,却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方子,莫名其妙能治好。

就很神奇!

而当代的高僧,基本都是名医。

像金总持这样,游历万里的僧人,手里头有几张压箱底的秘方,不算稀奇。

于是,赵煦问道:「他那张方子用的药,可算名贵?」

燕辰摇摇头:「臣不知。」

赵煦想了想便对燕辰道:「且去知会法师,让法师将那张方子献给太平惠民熟药局。」

「诺!」

现在的燕辰,以内殿承制,被赵煦任命为提举太平惠民熟药局,主持太平惠民熟药局的工作。

主要就是负责为从征的军医以及太医局的低级医官们,在汴京城中各处设立医馆、药店。

以相对廉价的价格,对底层百姓,提供基本医疗服务。

而惠民熟药局和专一制造军器局一样是熙宁变法的产物。

其前身是熙宁七年,在太医局创立的熟药所。

熟药所,是一个偏福利的机构。

主要职责,就是向平民提供,相对廉价、有效的熟药制剂。

赵煦在上个月下诏将之改为太平惠民熟药局,并从太医局下面独立出来,变成一个单独机构,并任命回朝的燕辰执掌。

未来计划在汴京,设置十七处平价卖药所和坐诊医馆。

其宗旨,就是以尽可能亲民、低廉的价格,提供基本医疗服务。

这个机构,不追求盈利。

追求的是名声、医疗经验和技能积累。

算是原始版的公立医院,但其最终目的,却是为服务他自己。

汴京百万人口,足以让那些年轻的医生,刷出足够的技能经验,积累深厚的病例知识。

没办法,在这个时代,想要保住小命,就必须得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疗团队。

而想要一个这样的团队,就只能靠海量的病例来堆经验了。

所以,现在的燕辰很忙。

忙着选址,也忙着收购药材、雇佣工人,准备器皿。

于是,也就只有赵煦出宫的时候,他才会带队做安保工作。

燕达走后,赵煦就在蔡京等人簇拥下,进了开封府的府衙。

然后,便循例听取了各方的报告。

蔡京报告了,近来开封府的商业纠纷情况,正在增加。

所以,乞请开封府公试一批新的法吏,以充实人手。

赵煦自然答允。

开封府目前,正在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通过

考试的方法,淘换执行层的胥吏。

这是既定政策。

然后是开封府判官李士良以及街道司的贾种民,汇报的汴京学府建设情况。

如今,已经是完全完成了对靖安坊的拆除工作。

就是拆除后的建筑垃圾有点多。

若完全依靠人力、牲畜以及传统的车辆运输。

恐怕费用会有些高,可能需要花费数万贯。

赵煦听完汇报,就笑了一声:「朕会让沈括的专一制造军器局来解决此事。」

靖安坊的汴京学府,可不仅仅是一个捞钱的项目。

还是一个孵化器。

很多新技术、新设备,都将通过这个项目,完成实验、成熟和量产。

同时,也能催生出产业链。

李士良、贾种民之后,就是司录司的杨文元了。

杨文元现在是接任开封府推官呼声最高的人。

所以,他的工作积极性特别高。

一见面,就和赵煦详细汇报了愿成僧一案的审理过程和判决依据。

然后又汇报了目前对觉照寺一案的审理情况。

赵煦只是听着,不做表态,等他说完,才道:「且将卷宗留下来,朕回头仔细看看再说。」

「诺!」

送走杨文元,时间就差不多到中午了。

冯景带着人奉来膳食,同时也趁机对赵煦禀报:「大家,方才皇太后娘娘,命粱惟简送来了几封今日的奏疏。」

说着,他就让人将那几封奏疏,呈到赵煦面前。

赵煦没有第一时间看,只是将之放到一边,问道:「西天三藏法师何在?」

冯景答道:「燕承制将之安排在梅花厅旁的官廨候旨。」

「他怎么样?」

「法师只是打坐、念经,并无其他动作,臣命人送过几次茶水,但开封府官吏回报说,法师并未饮用。」

赵煦点点头,想了想,道:「待我午睡时,再派人去看看,若法师一直如此,就将之带来见朕。」

赵煦现在对大和尚们的态度很不满意。

从赵煦祖父开始,三代赵官家,对这些大和尚,可谓是仁至义尽,优容备至。

但他们是怎么报答的?

事到临头了,一个个抠抠搜搜。

却是忘记了,若无赵官家们的恩典,哪来他们现在的快活日子?

简直是忘恩负义!

金总持盘膝坐着,敲着木鱼,念诵着经文。

咚咚咚。

木鱼声声,在这厢房回荡着。

「大师,还请用些斋饭。」

一个开封府的官吏,恭恭敬敬的端来斋饭,放到他面前。

他充耳不闻,只是念经,只是敲着木鱼。

那官吏见状,合十一拜,悄然退出。

在门口,一个小黄门,悄悄观察了好一会,才蹑手蹑脚的离开。

金总持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依然敲着木鱼,念诵着经文。

他是一个真和尚。

为了传法、弘法,不远万里,跋涉千山万岁而来。

其意志早就在万里跋涉的旅途中,被磨砺了出来。

在梅花厅后,专门给赵煦准备的御寝里,小睡了一觉后,赵煦满血醒来。

冯景赶紧带着人,服侍着他洗漱。

等洗漱完毕赵煦就拿起向太后派人送来的奏疏,看了起来。

同时,他问着冯景:「金总持怎样了?」

「还在念经、打坐。」

「哦!」赵煦点点头:「去将他带来见朕吧。」赵煦没有抬头,只是看着奏疏上的内容,随口吩咐着。

向太后送来的这几份奏疏,都蛮有意思的。

譬如赵煦手里拿着的这一份,就是苏辙的一封弹章。

苏辙在七月,升迁监察御史里行,并加直集贤院的馆阁贴职。

同时,也提拔苏轼。

将苏轼的寄禄官从正七品的朝奉郎,升为从六品的朝奉大夫并加馆职秘阁修撰,同时从苏轼请,命其为‘登州市舶司筹建大使",予其一年时间,做好市舶司的选址、开港工作,并建立相关条贯。

于是,这两兄弟,春风得意马蹄疾。

然后,两兄弟同时开始犯老毛病。

苏轼在登州那边,好像又开始议论朝政了。

这大胡子的嘴巴,确实是很臭!

当年他在徐州,连赵煦的父皇都敢阴阳怪气——汝以有限之材,兴必不可成之役,驱无辜之民,置之必死之地,横费之财,犹可力补,而既死之民,不可复生!

于是挥毫泼墨,写下一首江城子别徐州。

表面上,他是在喷王安石。

但实际上,谁都知道是在骂谁!

所以,乌台诗案,苏轼才被整的那么惨!

这大胡子的嘴巴,已经没救了。

如今,他固态萌发,又开始骂人。

这次撞在苏轼枪口下的是冯京——赵煦听说,苏轼在登州,一连写了三首词、赋。

对冯京这位元老进行了人身攻击——当然,他用的是化名是假托。

但傻子都知道他说的谁?

就是很淦!

听说,冯京都被气坏了,跑去找了张方平理论。

于是,冯、张两位元老,在这个八月初,彻底闹翻。

以后可能冯、张两家,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哥哥带头冲锋,弟弟也不差。

苏辙,也开始火力全开,被他弹劾的人是广南东路转运使、直龙图阁张颉。

在其笔下,张颉被骂的狗血淋头,别说为大宋重臣了,简直不配为人——颉猜、险、邪、佞、狡、愎、闇、刻,具此八德,了无一长!

本来,这种乌鸦们撕咬大臣的弹章,向太后如今已经不大给赵煦看了。

因为太多了!

而苏辙的这份弹章之所以送到赵煦这里来,原因只有一个——苏辙,给张颉扣了一顶王珪党羽的帽子:颉家素富,本以行赂进,其乡近辰、锦,多蓄奇砂,常以献前宰相王珪,珪出示左右言:此颉所献。

于是,他将张颉之所以能人品败坏,道德,却一路升官的原因全部推给了王珪——就是因为有王珪这样的女干臣党护张颉这样的小人,才让其能不断为官、害民。

赵煦看着这篇弹章,眼睛咪了起来。

「王珪党羽?」

「还曾行贿王珪?」

「这个张爱卿很有钱啊。」

「得查一查才行!」

张颉长期担任广南东路转运使兼提举广州市舶司。

要说没有捞钱,谁信?

只是想着,张颉可能拿着市舶司的钱,去贿赂王珪。

赵煦就感觉有些心悸。

朕的钱!你不给朕也就算了,居然送给王珪那个女干臣?!

不可饶恕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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