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迷途知闻(1 / 1)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598 字 10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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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神恶煞如鼠伽蓝,难见威风。

风度翩翩如鹿七郎,不再潇洒。

恶名昭彰如蛇沽余,也浑身是伤。羽信已经是没了,熊三思身上血痕犹在。

倒是这个太平鬼差,衣着完整、蒙面巾干净,连头发丝都没掉一根,非是实力高绝,何能履险如夷?

故而他虽在这时候语气不好。

鼠伽蓝想了又想,还是受着了。

想他几次三番想对这太平鬼差动手,但对方屡次以实际表现刷新威慑,令他

不敢轻动,细思恐极。

但就这样原路回去,也自是不能。无上我佛,能容天下妖,我忍!

“这样,鹿公子,我离远一点,为你让出前路来。”

说着,这黑莲寺的和尚便径直后退,退了足足二十丈。

鹿七郎自无不可,背剑于后,便施施然迈出深林。

太平鬼差身上的危险他早有灵感,故也不怎么惊讶这双刀胖妖的表现。

当然,若是六条路的考验难度都相同。

柴阿四还能够带着猿梦极说说笑笑逗趣而来,蛛兰若带着蛛狰也片尘不染单就这一场的表现,他们两个显是更强出一截。

他鹿某虽是不怎么服气,暂时也警惕对待。

这一眼泉水…

灵觉中骤然生出的反应,几乎淹没了其它感受。

不老泉!

心中想着那传说中的至宝,鹿七郎步履翩然,只含笑问道:“谁是第一个到的?”

熊三思看了蛛兰若一眼,并不言语。

蛛狰道:“不才侥幸拨了头筹!”

“厉害!”鹿七郎赞了一声,却扭头看向旁边。

羊愈和犬熙华一前一后,恰在这时走了出来。

他们也都受了伤,犬熙华看着尤其凄惨,左脸上黑色的邪纹都被什么剐掉了一截,瞧着血淋淋但毕竟还活着。

如此回看,进入神霄之地参与竞争的十二个妖怪,竟只少了一个身怀羽族血脉、亲自开启了秘藏的羽信。

蛛狰看向熊三思的眼神,就难免有些玩味。

虽然说等秘藏的开拓进行到关键时刻,在场各位竞争者,都或多或少对羽信有些杀念,但此刻不还什么都没看到么?不年不节的,怎么就开始杀猪?

还是说羽信已经得到了什么?

“想不到贫僧却是最后出林的一个。”

鼠伽蓝心态颇好,哈哈大笑地往外走:“所谓好饭不怕晚,福待有缘妖,活该佛爷走运,踏此鸿途!”

对于这种讨口彩的行为,倒是没谁说他什么。

柴阿四甚至还阿谀地搭了一句:“您真是高僧风范!”

倒叫鼠伽蓝有些不适应。这个高深莫测的家伙,又在耍弄什么阴谋,怎么对每个妖怪都这般亲热?

但在这个时候,那自出林来就未发一言的羊愈法师,忽地往前一步,口诵法言:“鼠伽蓝,你本是好天资,但误信谬佛,行差踏错。歧途已远,深渊当前,还望你迷途知返!”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听在耳中,心中竟如洪钟响,且是越来越响。

这蜿蜒山道、不见全貌的深山,乃至幽幽密林,顷刻被金色的佛光所铺满。

古老的梵唱,混响于时光。

相较于鼠伽蓝的魁梧身形,这个羊愈法师看起来实在削瘦脆弱。但一抬步,已经踩进黑色的佛光里,一按掌,已然掌覆天灵!

参与神霄之地的这么多天妖种子,这么多妖族俊彦。

竟是看起来最温煦良善的羊愈法王,最先出手,并且一动手,就是要将鼠伽蓝逐出竞争的架势。

古难山头钟声响,几回惊醒梦中妖!

…声纹在空气中

几番荡漾,遍及诸方,也未尝没有试探其他妖怪的意思在。

第一声响,是日‘迷途’。

此为心头钟。

第二声响,是曰‘知闻’。

此为天外钟。

那悬在神霄秘藏之外、摩云城上空的知闻钟,竟然再次被唤醒,隔空降临了力量,帮助羊愈横扫对手!

摩云城上空的黑暗,如怒海翻滚起来。

麂性空的声音在咆哮:“老秃驴!我说你为什么死活舍不得带着知闻钟走,原来是想场外作弊!古难山门风一贯如此,真真恬不知耻!”

无边黑暗迅速向浮空的蝉法缘汇聚,其间隐有活物,要撕破黑暗而出。

虎太岁、鹿西鸣、蛛懿,都不动声色地撤开身形,为两位大菩萨的厮杀腾出战场,生怕他们杀得不够尽兴。

蝉法缘只笑道:“佛说,缘来如此!麂性空,你还是认了吧!”

反掌—托知闻钟,其声传彻长夜。

而他遍身大放华光佛躯如金阳横空,将此暗夜照作白昼。

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

气中虫、水中虫、心中虫、虚空虫、夜中虫,五虫恶世。

麂性空所修之恶虫观,已然到达‘一缕浊气三万虫’之最高境界,能得自是强大非常的手段。

不是真个震怒,不会动用此等杀招。

但恶虫观之强,强在微观,强在不可察。

知闻钟一响,孰能不知?

佛光照耀之下,麂性空所聚拢的黑暗,几乎被压成了一张幕布。

那夜幕之中不断鼓起的襄泡,又不断地按了下去。一瞬即起三万虫,竟无一虫能面世。

每一条微虫,都被照彻清楚!

如此笑容灿烂,一边镇压麂性空,一边传递力量于神霄秘地,给予羊愈浩瀚如海的支持。

神霄之地里。

云绕神山,路环宝泉。

羊愈在经受神霄之地考验的过程里,却是一直在沟通知闻钟。

犬熙华伤成这般模样,不是他照顾不到,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分心照顾。

他所选择的时机出乎意料,谁会在这种一无所获的时候就开始相争?上了赌桌,谁不得权衡一番得失,再决定下多少血本?

虽不至于说能打刚刚走出深林的鼠伽蓝一个措手不及,先手却是已经占定。

并且鼠伽蓝和鹿七郎一路明争暗斗地闯过来,消耗绝不会少。他却只用管自

己和知闻钟,状态好上不止一筹。正是宜将剩勇追穷寇。

此刻心头钟与天外钟齐鸣。

长迷途之声惑乱道心,知闻之声慑服义勇。

主攻鼠伽蓝,也波及在场其他妖怪。

蛛兰若美眸之中流光掠影,玉手微移,只是一挑琴弦。

沙场卷旗,铁马金戈。

锐利的琴音将靠近的钟声直接剖开!从头到尾蛛狰立在蛛兰若身后,纹丝未动,毫发无损。

鹿七郎只将脚步一转,腰间细剑已出鞘锵!

他虽不似蛛兰若对声闻之道的研究深入,剑鸣之声也不如蛛兰若的琴音强大,但自然遵循一种天生的灵觉,好似庖丁解牛,剑鸣解钟鸣。

蛇沽余在这一刻倒握双刀,赤纹甚至爬到了下巴处。她的气息完全敛去了,

身形还存在于观者的视觉中,气息却不在其他妖怪的感知里。也从声音的世界里短暂遁去了!心头钟与天外钟,都寻她不着。

在场除鼠伽蓝之外的妖王各施手段,应对起这试探性的范围攻势,都不算困难。

唯独熊三思只是闷哼一声,动也未动,竟是生受了!

最轻松的当然是猿梦极。

那心头钟与天外钟鸣在当前。这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

么事情呢,一道金光罩已经护在身外,隔绝所有威胁。

他左右一看,顿时眉开眼笑。

羊愈一声梵唱,两声钟响,见诸般手段。

但全场最忙,还是要属藏身镜中世界的姜望。

他既要保住太平鬼差猪大力,又要护住疾风杀剑柴阿四,还要注意隐蔽,不法,真个是终日奔波苦,片刻不得闲。

却说当时,柴阿四逢妖三分笑,还在致力于营造多方友好关系,准备合作共赢、和平度过神霄之地。

眼睛一瞥,却刚好瞧见羊愈迈步,口吐佛音。

能叫在场这些妖王察觉,更要注意手段,保猪大力和保柴阿四,总不能用一样办。

他心中大骂直娘贼,暗叫—声苦也!

正要往猿梦极那边蹭,厚颜蹭一个金光护体。

耳中忽地响起熟悉的声音:勿惊。

上尊可算出现!

一缕神秘的力量,自赤心神印散发。

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耳之中,似有一片深渊,一座囚笼,那外来的法音,直坠其间,根本落不到耳识里来。

本心只觉安定,竟有不朽之感。

天外钟落了耳中狱,心头钟摇不动赤心印。

他蓦地站定了,环顾左右,眼神骄矜。

诸位天骄不过尔尔,谁及我老柴,云淡风轻?

唔那劳什子太平鬼差,倒还表现不错。

那劈空连斩的几刀,自己完全看不懂,却也抵住了梵声钟鸣。

有机会可以接触一下这个太平道,说不定能够收归己用。

羊愈这心头钟与天外钟齐鸣的手段,借知闻钟而为,就连受到波及的一众天妖种子,都得认真对待。

首当其冲的鼠伽蓝,更是当场直堕无间!

他的听感被毁弃,他的佛觉被打碎。

他在踏出深林的那一刻,就踏进了深渊里。

然而何为黑莲?

本就是开在绝境的花!

是天道不昌,末法降临之时,于五浊七秽中,诞生的佛莲。

在极恶之中,生出慈悲意。

在毁灭之时,孕育菩提心。

他大步往前,直面羊愈。那张长相凶恶的脸,覆上慈悲的光。

黑色佛光是静谧的,带来安宁、祥和、休眠。

他的一双大手抬将起来,瞬间极静而极动,十指穿梭,似在织造袈裟。

以此寻常善信之外功,迅速结出了反莲花印。

口中亦起梵唱:“自我无妄结菩提,他心不证开莲花!”

此乃妖师如来所留下的佛偈,黑莲寺万世传承之经典。

在鼠伽蓝的头顶上方,绽开了一朵晶莹剔透的黑莲,与他光头上所纹着的黑

安宁,抚平所有观者的躁动。花瓣似琉璃雕刻,彼此相结,好像一只黑玉碗,盛起了月亮…

莲呼应,每一片花瓣都对应另一片花瓣。

虚悬高空的黑莲,有一种广阔意义上的。

神霄之地本不见日月。

现在得见了。

黑色佛光如瀑垂下,好叫风雨不能进,护佑世间虔信者。

在这一时,鼠伽蓝也是爆发全力,要摆脱寂灭危机。

但名列天榜新王第五的羊愈,既然出手,既然搬动了知闻钟,又怎会叫他这样轻易逃脱?

左结宝瓶印,右结狮子印。

善目慈容,张口道:铛

如是小儿顽童天真赤子,拟作钟声响。

冥冥之中的联系,已被知闻。

他的佛觉与佛念,已然结出了知闻钟的幻影,降临神霄之地,盖压神山上空只是一压就将那晶莹剔透的黑莲压碎了!

朵朵碎莲如飞玉,零落—地看不见。

鼠伽蓝鲜血狂喷,仰头便倒。

而羊愈感受知闻钟的力量,所求更多。

那钟声一响所有在场妖怪,都必须做出反应。

诸方手段,受想声闻。

在应付钟声余波的时候,也要被知闻钟所了解。

羊愈正是要在镇死鼠伽蓝的同时,把握所有竞争者的信息,窥破各自虚实。

从而“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他也的确在这一刻把握了太多。

蛛兰若果然实力高绝,音杀之术强横。鹿七郎非同一般,剑意锐不可当。

猿梦极是得天妖手段护持,没几次可用,不值一提。

熊三思仿佛铜皮铁骨,石心钢胆,也不知受过怎样磨难,已经极难被撼动。

那太平鬼差和柴阿四,瞧着是高深莫测,实则都是外力。

尤其那太平鬼差,乱斩的那几刀,根本不是应对梵音的关键。

关键在于他体内的另外一种力量,接管了耳识,弥声于无形。

不对!这太平鬼差和柴阿四之间,竟隐隐有些联系。

就在羊愈借助知闻钟的力量,正有所察觉之时。

变故陡生。

那仰头倒下,理当已被镇杀的鼠伽蓝,蓦地圆睁双眸。

他那一双唯一慈悲的眼睛,此刻转成了怒目。

口中所喷之鲜血,竟然结成了血莲花。

金刚怒目,降伏外道。

血莲降世,灭法众生!

此法不见什么外象,似乎也并未对知闻钟造成什么影响。

但羊愈法师那和煦慈悲的脸上,渐而爬上了血纹。

血纹如灵虫一般扭曲着,使得羊愈的脸上,有了一种诡异的神采。

他正在堕落!

宝钟不移,僧侣不移耶?

金身不动,泥塑不动耶?

黑莲寺不被太古皇城所承认,但鼠伽蓝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天榜新王强者。

在真正的生死搏杀里,也未见得就会输给了羊愈。

此刻以生死为注,血孽作纹,正是要拉扯着羊愈一起,摆脱知闻钟的影响……

永堕长夜。

但羊愈只是立在那里,并不动弹一步。双掌合十,轻轻道了声:“南无光王如来!”

虚空隐隐,钟声响。

知闻钟所包裹的梵音之内,更响起了一个声音。

非在此间,亦在此间。

是大菩萨蝉法缘在摩云城所阐述的声音,穿透时间于空间的距离,落于此地

其曰——

“佛说,缘来如此!”

那立在一旁乐滋滋看好戏的疾风杀剑柴阿四,身上忽而光华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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