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风雨如晦(1 / 1)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452 字 10小时前

从此无心爱良夜第八十一章风雨如晦从此无心爱良夜第八十一章风雨如晦:、、、、

祸斗印法流于心间,姜望右手握住祸斗精血挪开的同时,左手指尖燃起赤焰,在山壁上轻轻划过一个方形。

拔剑挖宝,已经与这笼罩山壁的光华交锋过好几回。虽未能击破,力量交锋中,也总有几分熟悉。

而毕方印和祸斗印的接连两次传法,几乎是开门揖盗,让他对这沉云骨所成就的山神壁,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了其三昧,于是分而解之。

指尖燃烧的三昧真火,如朝阳融雪,顷刻融进了雪色光华里。切割下来接近两尺长两尺宽的一块沉云骨,在这山神壁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凹坑。

“铮!”

果不其然,这章莪之山的山神壁,没有那么好碰。

几乎是在三昧真火与沉云骨接触的同时,那五尾恶豹的咆哮声便又迫近。

章莪之山的另一位山神,正以恐怖的速度赶来。

姜望早有准备,翻手将这块融下来的沉云骨收进储物匣,乾阳赤瞳一扫,在山神壁上留下了几十点火星,给那位狰以扑灭火焰、保护山神壁的机会。

自己则是连转连窜,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石林中。

红妆镜分出镜像,往另一个方向疾飞。在方圆五十里的范围内,这镜像都可以指挥自如。虽无实际战力,毕竟气势十足。

同时又抬手释放出数百只焰雀,放开它们,让它们乱糟糟地漫山飞舞,制造喧哗。

唯独抹去了自己飞行间的声音,这一次再无停留,沿着既定的路线一路狂奔,直接离开了章莪山。

一袭青衣落浮山,人似飘羽掠碧潮。

背离章莪之山巨大的阴影,姜望以一个自由的姿态坠落,似无翼之鸟。

风声呼呼,搅不乱他的思绪。

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没想到真能通过章莪之山的山神壁,接受祸斗印的传承。

是因为杀死毕方的,正是三叉,覆盖了神权?

还是因为这山神壁,本就不局限于章莪之山,只是因为毕方战死才显现?

毕竟那句“永驻此宅,天授神名。”

好似是虚位以待,正在召神一般。

或许每一座浮山、海岛、每一处海域,都有这样一块神壁,在满足了相应条件之后,就会显现出来,给予凰唯真的传承。

而在所有的开启方式中,毫无疑问,杀死镇守异兽是最直接、也最艰难的一种。

姜望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想到……

凰唯真离世前留下进入山海境的钥匙,究竟目的何在?

若是只为考验后来者、传承一身所学,这样的手笔,也实在太惊人了些。

开启山海境的传统,在楚境延续了九百年,这问题本轮不到他来考虑。

可九百年来,真没有一个人找到答案吗?

此刻姜望身在其中,不得不多做考量。

“吓死我了。”飞离章莪山已经很远,白云童子瘫坐在仙宫废墟的地上,拍着心口,一阵后怕。

这小胖墩向来胆怯,姜望也不责怪,只对他道:“你须看紧了,再遇着什么材料,第一时间说与我知。”

如果有机会的话,姜望还是想在山海境里,凑齐仙宫力士的材料。

毕竟一个沉云骨,就要神祇死后方可化出。别的流沙木什么的,还指不定怎么复杂。

出了山海境,又在何处能寻?

而且仙宫力士的核心平衡之血,早就被他采集。

只是白云童子一直没想到修复灵空殿的办法,无法通过灵空殿提取出来。

但这一次在山海境里,明悟了三昧的真谛,以如此神通,想来分离出平衡之血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本来毫无进展的仙宫力士,竟然一下子就看到了成就的曙光。他当然不愿意放过。

在当今这样的时代,传承自云顶仙宫的仙宫力士,完全可以成为他独有的倚仗。在修行的世界里,这种独特性,本身就是一种价值。

白云童子自恃有功,语气懒散:“行呗。”

姜望这会也顾不上揍他,袍袖一卷,径自按照印象中的方位,转北而去。

立起开阳星楼的瞬间,他至少已经短暂地把握到了方向。光殊要去北极天柱山,走这个方位准没错。

无论是出于需要九章玉璧来确保收获的考虑,还是进入山海境的本来打算,他都会做此选择。

就是不知道过去了这么多天,左光殊他们有没有完成既定的目标,现时还在不在山海境中。

更不知所谓九章齐聚,剩下的两组人是谁。

陌生的来者,总归是叫人有些不安。

疾风,骤雨,惊雷滚滚。

天穹暗沉。

山海境里的天气,说变就变。

在如瀑的暴雨中,方鹤翎抹了一把脸,看向前方的眼神,有一抹掩盖不去的敬畏。

前方不远处,是从容漫步于风雨高穹的王长吉。

长发垂肩,大袖飘飘。

未见什么动作,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光影,只是狂风骤雨临此身时,竟都温柔地让开了。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如果说早先带着他轻易避过无生教神临强者,是真正慑服了他,令他深刻认识到凡人与天才的差距。

那么不久之前与那头夔牛的交手,则是彻底颠覆了他对外楼层次的认知。

外楼这一境,竟能有如此大的想象空间!

他做不到像王长吉那样毫无烟火气,也不想把宝贵道元浪费在这些方面。抵御山海境复杂的重玄环境已经很是费力,索性任由风雨沾衣。

“说起来,我倒还没有问过。这章玉璧,你是怎么拿到的?”

他听到前面那个声音问。

他走在这人的身后,来不及思虑周全,索性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自命不凡。

他们自觉义之所在,以为千军可摧。

他们自负天才,想来天下无事不可平。

对世道总有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讲四句道理,扛三分责任,求两字公平,得一心天真。

听说何处不平,就往何处去。

见得哪里不堪,就往哪里行。

留下这块玉璧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据说是哪个小国的贵族,不算年轻了,却还很气盛。

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一桩与己无关的灭门案,追踪揭面的痕迹,追了足足四个月……

最后成功被揭了面。”

他脸上带着有些奇怪的表情,继续说道:“所谓英雄成功斩破长夜的故事,终究是话本里的演绎。更多的故事无声就结束了,更多的人悄然就沉默了。我所看到的,只是那些丰富多姿的人面,累聚为燕子的藏品。燕子对什么资源都不在乎,便拿这玉璧,换我做了几件事。”

他说到这里就停住。

也有一些惊讶,自己为何会说这么多话。

他是看着那个人被揭面的。

那张在痛苦中把天真和倔强都扭曲了的脸,在燕子的手中慢慢剥离,那个人痛苦的嚎叫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

王长吉没有问方鹤翎,燕子让他做的什么事来交换玉璧。虽然只要他问,就一定会有答案。无论方鹤翎有多么不想说。

“你怎么看这个人呢?”他只是这般问道。

在百倍于现世的重玄之力作用下,雨珠打在身上,很有一些痛感。

这种程度的痛苦,方鹤翎只当挠痒,面对着王长吉这样的人,不遮不掩地道:“说是求名也好,说是卫道也罢。一怒拔剑为匹夫恨,把不自量力当孤勇。其实亲者痛其迂,仇者怒其执,观者笑其愚!”

王长吉步履依然,又问道:“你在人魔的组织里待了那么久,这样的人多吗?”

“喜欢送死的人,总归是不太多。”

方鹤翎说着,也有了一丝迷惘:“但奇怪的是,竟也不少。听他们说,每过个几年,总有那么一些人出现,喊着除魔卫道之类的话,一茬一茬地死。”

这个“他们”,指的当然是归属于无回谷的那些人魔。

王长吉语气没有什么变化,淡声道:“其实真要论起来,你执着于张临川,一腔孤勇,一路前行,也算是这种人呢。”

方鹤翎在雨中咧了咧嘴,任由雨水溅进嘴里。

吞下来,有些涩味。

“我只是因为恨,而不是为什么正义。”

他很有觉悟地说道:“那种东西,只有小孩子会相信。这个世上没有的。”

王长吉继续往前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会有什么事情,再使他泛生情绪。

他不觉得方鹤翎说得对,也不觉得他说得不对。

这个世界有时候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对或不对,谁又能说得清?

“得一心天真……”他只这样呢喃了一句,便失去了谈兴。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曾经是有那样一个人的。

那样“一心天真”。

走在他身后的方鹤翎,也在雨中缄默。

不知为何,方鹤翎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个身影。

他其实很想知道。

倘若再过十年,那个人会怎样回答。

他想答案一定会有变化,又觉得,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或许也不会变。

谁知道呢?

轰隆隆。

风更急。

雨下得更大了。

狂风如刀,骤雨似箭。

打在光明咒外,如大军撞城,厮杀极烈。

而声似一曲琵琶音。

光明咒的笼罩范围内,机关迦楼罗的脊背上,温暖安宁。

擅弄琵琶的屈舜华盘坐听雨,笑着问左光殊,有没有想起去年中秋的灯会。他们当时躲在郢城最大的那个灯笼里,也是听着外面的喧嚣,这样宁静地坐着。

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的吵闹,这个世界不知道他们的安宁。

月禅师在最前方的位置打坐,看那宁定的架势,好像随时要掏一只木鱼出来敲击。

这让左光殊无法自在地笑出来。

这么多天过去,他们三个人一起行动,各有手段又配合默契,当然已有了收获。

他们联手造访了天山,屈舜华已经达成了此来山海境的目的。

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头,他们也将这样继续。

此等风雨,并不是什么异兽的影响,而是山海境本身的天象变易。

机关迦楼罗极速破开雨幕。

笼罩背上三人的光明咒,像一盏雨中孤灯。

忽而。

“孤灯”一闪,似要熄灭。

机关迦楼罗戛然顿翅,迦楼罗脊背上的三个人一齐站起!

在前方晦暗的风雨中,有一个身穿红底金边武服的身影,踩破距离,踏进视野里来,越走越近。

没有别的什么动作。

但仅仅是其人身上招摇的气势,就几乎要将这光明咒碾灭!

放眼整个山海境,除了斗昭,还能有何人?

屈舜华身后已经隐现天女虚影。

左光殊身边听得海啸声。

戴斗篷披灰袍的月禅师倒是看不到表情,但为她所操纵的机关迦楼罗,已经收敛了飞行态势,摆出了战斗姿态。

三位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各自蓄势待发。

而斗昭就那么毫无动摇地往这边走。

视所有人的戒备警惕于无物。

他那么熟络随意地穿透雨幕,走到机关迦楼罗近前,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朱厌消失了,彻底消失了。山海境发生了某种我不知道的变化,我的收获得不到保障。现在我需要集齐玉璧。我挑完了,或者你们还有机会。”

他平静地伸出手来:“都是我大楚英才,玉璧予我,不损本源。”

了解斗昭的人都知道,他肯跟你解释这么多,已经是一种尊重。

只是不知道此时此刻,斗昭的这一份尊重,是给予谁。

左光殊?屈舜华?还是月禅师?

但有的人或许会为这份“尊重”受宠若惊。

有的人怀揣着同样的骄傲,只会视此为屈辱。

“最少你也应该带上斗勉一起,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走过来,大大咧咧地伸手……斗昭!”屈舜华美眸蕴怒,声冷如刃:“我是该说你狂妄,还是该说你痴愚?”

诚然在天资相近的情况下,修为的差距难以逾越。

但他们这边却还有一个境界不输的月天奴!

诚然斗昭横推同辈无敌,是大楚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天骄。但现在他们这边却是有三个人在!

斗昭竟敢猖狂至此,究竟是在瞧不起谁?

对于屈舜华的态度,斗昭却并不动怒,他只不动声色地看向左光殊:“光殊,因为那个点燃神霄凤凰旗的身影,我愿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是一个大人了,现在告诉我,你怎么想?”

左光殊平静地看着他,只道:“你可以杀了我,然后从我尸体上拿……但不能伸手问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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