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惊天下
云浅月来天圣这些年,都是趁每三年的科考老皇帝忙得不可开交没空理她的时候跑出去,等科考之后又赶回来,让人无知无觉。所以,这么些年下来竟然一次也没见过科考。
既然如今夜轻染让她也去观看,她自然不会推辞。于是早早起来,与容景收拾妥当,便出了紫竹院。
今日在凉亭没见到沈昭读书的身影,想来是早早就去了考场。
来到荣王府大门口,容景和云浅月上了马车,向考场而去。考场设在京城布政司,距离荣王府隔了三条街。
这个时代的科考虽然也称之为科考,但是和明清时代的科考不同,不是分为乡试和会试、殿试三种,而是途径颇多。沿袭了最早时候的“游说”,“上书”,还有“举荐”,以及“承袭”。
游说就是以自荐的形式游说高门贵族中有声望或者有高官的人赏识,之后得到对方的推荐,获得科考的名额,比如有人找上德亲王、或者孝亲王,获得其赏识,就会被举荐。而上书就是与墨笔文书的形式展现才华,被各州县的官员们一级级地递交上来,得到当权者的赏识,准许参加科考,这个当权者如今自然是全权负责科举的夜轻染。举荐就简单一些,例如苍亭、沈昭,分别得到摄政王夜天逸和荣王府世子容景的举荐,获得科考资格,承袭则是京中或者各州县的子弟无需别人举荐,可以直接有优等的资格参加科考。
这个时代的科考大体就是这四中形势,名门望族的子弟比平民百姓起点自然要高。
马车来到布政司,科考还没开始,学子们都等在考场外等着领考牌进入考场。密密压压足足有千人之多。可见今年朝中对选拔人才的重视和力度。
容景和云浅月下了马车,便有人迎了上来,对二人恭敬地道:“景世子,浅月小姐,小王爷说了,您二人来了进去考议殿,科考就安排两场,而已。你与容景的赌约虽然与我有关,也可以与我无关。我不干涉赌约,就是在你之前先做一篇《谏君书》而已。苍少主敢不敢让我一个女人做?”云浅月盯着苍亭。
“既然浅月小姐有此雅兴,我们这些学子们也有耳福了!有何不敢?浅月小姐请!”苍亭一笑,“不过浅月小姐可别将《谏君书》唱成了靡靡情意之音。除了景世子外,我们这些人可消化不了。”
云浅月眸光缩了一下,冷厉地道:“苍少主看不起女子,不知道遗传苍家的谁人?难道苍少主是男人生的?我一直认为,女人十月怀胎生子是世间最难做最伟大的事情。看来苍少主没这个意识。”
苍亭面色一寒。
云浅月扳回一局,看着他,清声道:“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宏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疏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云浅月将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搬了出来。不是她欺负苍亭,而是苍亭太过可恨。中华上下五六千年,古往今来,她还不觉得任何一篇《谏君书》能比得过魏征这个大忠臣的《谏太宗十思疏》。她也不觉得苍亭能再做出一篇比这个《谏太宗十思疏》更好的文章来。
她的声音清澈,冷静,沉着,一字一句,一篇《谏君书》半个停顿也不打。
布政司外千余人,人人鸦雀无声地听着,包括容景。
云浅月声音落下,布政司内忽然传来一声高喝,“好!”
声音熟悉,兴奋,激昂,还夹带着欣喜和佩服,正是夜轻染。
云浅月转回头,只见夜轻染不知何时站在了布政司门口,夜天逸站在夜轻染身边,一张俊颜面无表情,一双凤目却是紧紧对盯着她,黑如深潭。她心下一紧,这时容景的手伸过来,稳稳地攥住她的,温润宽厚,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好!”沈昭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听声音无比激动兴奋。
“好!”沈昭声音落下,四周顿时接连响起高喊声。
不出片刻,千余人的喊声便汇成一线。人人看向云浅月的目光都是兴奋激动的,再不见早先的惊艳、打量、疑惑、甚至还有不赞同、苛责、鄙夷等的目光,全体一致地被她做出的《谏君书》所折服,尤其是她站在那里,气质清华,容颜清丽,目光沉静,姿态高贵。与她被传扬得那些污秽的纨绔不羁的名声形成鲜明的对比。让那些被传扬了数年的污浊名声下对她抱有各种看法的人来。”夜轻染看了苍亭一眼,笑着问容景,“弱美人,你说是不是?”
“自然!我天圣泱泱大国,人才辈出。”容景清淡一笑,“可惜天圣不设女官制,否则我身边这个不省心的主便也可以靠着她这点儿唬人的才学谋个一官半职。”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她的确是搬了人家魏征的东西拿出来唬人的,但也得他配合她才能唬得住,当初她给他背出这篇《谏太宗十思疏》来的时候,他不是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还感慨了一番魏征忠良,太宗仁君。如今他刁难苍亭给改成了《谏君书》,不就是让她当着这些人的面背出来再唬一遍别人,让苍亭败个心服口服顺便收服这些学子的心吗?因为他容景的名声宣扬被人推崇了十年,即便胜得过苍亭,也是不再令人惊异,但她就不同,她名声败坏了多年,如今一朝展现才华,自然震撼人心,她出面比他出面的效果要好千百倍。如今亏他还敢黑心的说出来。她一时有些无语。
但众人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加黑心思,想着浅月小姐都能做出这等文章,那么比她胜一筹的景世子自然怕是还要好,看向容景的目光更是崇敬。
“小丫头的才学可不是只有一点儿,没准有一日天圣也设女官制。”夜轻染大笑。
云浅月心思一动,看向夜轻染,夜轻染对她眨眨眼睛。
这时,科考入场的时辰已到,钟声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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